第596章:春堂闻书与新苗承脉
雨水刚过,“紫苏堂”的窗棂就爬满了新绿。林婉儿推开学堂的木门,混种紫苏的幼苗顺着墙根蜿蜒,紫粉青三色叶片在晨光里舒展,叶尖的露珠坠在“聚魂”门环上,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药香。
“西域的暖石砚台能发热呢!”小芽儿捧着块巴掌大的暖石跑进教室,石砚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砚池里的墨汁竟冒着丝丝热气。她的画册新页上,画着孩子们围着石砚写字的模样,每个人的笔尖都沾着点紫苏汁,写出的字带着淡淡的紫晕。“阿椰姐姐的妹妹说,南洋的贝壳笔洗里养着‘跨海苏’的苗,蘸墨时能闻到海水的味。”
小石头正往墙上挂《紫苏谱系图》,图上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着各地紫苏的亲缘——断星崖的雪苏是母本,南洋的粉苏、黑风岭的铁苏是第一代子嗣,“三色苏”“连理苏”是第二代,最新添的“跨海苏”和沙漠苏的杂交种,则被画成个咧嘴笑的娃娃。“城里西医院的护士带孩子们来参观了,”他用图钉固定好边角,“说要让病人也来认认自家种的紫苏,就像看亲戚。”
药魂木的树荫刚好罩着学堂的院子,阿芷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教孩子们辨认紫苏叶。她手里的标本夹里,整齐地排列着各地的紫苏叶:沙漠苏的叶边带着细齿,像能咬碎风沙;“飞天苏”的叶背泛着银白,像沾着敦煌的月光;“韧苏”的叶脉粗壮,摸上去像根结实的麻绳。“你们看这叶脉,”老人指着叶片,“多像路啊,从断星崖出发,连到了四海八荒。”
敦煌的张清越寄来批新的练习本,封面印着孩子们用紫苏杆拼的“学”字。“学堂的《紫苏赋》刻成了石碑,”附信里说,“就立在‘飞天苏’旁边,风吹过时,碑石会带着药香,把赋文念给过路的人听。”
春分那天,“紫苏堂”正式开课。老画师的孙女抱着《春苏图》站在讲台上,图上的空白处已被她补画了新苗,嫩绿的叶片上写满了各地孩子的名字。“爷爷说,画不完的画,要让风接着画,让雨接着画,让我们接着画。”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却像颗种子落进每个人心里。
林婉儿给每个孩子发了包混种籽,籽粒在掌心温热。“今天的第一课,是播种。”她领着孩子们走到药魂木旁,“把籽种在这棵树下,明年它们长出来,就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孩子们蹲在土里挖坑,西域的少年用暖石把坑壁焐热,南洋的小姑娘往坑里撒了点海水,黑风岭的男孩则把“韧苏”的根须埋在旁边。小芽儿的籽刚落进土,就有只信鸽落在她肩头,脚上的信管里塞着片“跨海苏”的新叶,叶上用金线绣着“同根”二字。
“是阿椰姐姐寄来的!”小芽儿举着叶片欢呼,阳光透过叶纹,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无数个跳动的音符。
林婉儿看着孩子们用小手把土压实,忽然觉得这“紫苏堂”不是学堂,是株巨大的紫苏,孩子们是新抽的枝,各地的牵挂是汲取的养分,药魂木是深深扎在土里的根。太爷爷当年藏在木头里的期盼,那些跨越山海的种子与信,终究在这片土地上,长成了能庇护新芽的浓荫。
傍晚的霞光里,孩子们在院子里唱新学的药谣,歌声混着药魂木的清香,漫过断星崖的药圃,漫向远方。林婉儿站在“聚魂”门环下,看着墙上的谱系图在风中轻轻晃动,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故事锁在过去,而是让每个新苗都带着根的记忆,向着阳光生长,把故事讲给更远的地方。
而“紫苏堂”的书卷,才刚刚翻开第一页。那些落在土里的籽,那些写在纸上的字,那些藏在叶间的信,都会在时光里慢慢发芽,长成新的篇章,一年又一年,续写着断星崖与四海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