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夏荫缀锦与远圃传歌
夏至的热风裹着水汽,让断星崖的药圃成了片流动的绿海。“聚魂碗”里的混种紫苏已长得齐腰高,紫、粉、青、白各色叶片交错,风过时像幅被吹动的织锦,叶隙间漏下的光斑在地上跳着碎步。林婉儿站在竹架旁,看着“韧苏”的藤蔓顺着支架攀爬,茎秆上的绒毛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西域的‘望崖圃’寄来歌谱了!”小芽儿举着张羊皮纸跑过花架,纸上用西域文字和汉字并排写着歌词,旁边画着群孩子围着紫苏唱歌的模样。“老药农的孙子说,他们用沙漠苏的籽做了沙锤,摇起来和着歌拍,像断星崖的雨声。”
她的画册新添了“歌海图”:南洋的暖棚里,阿椰和孩子们举着粉苏花束唱歌;敦煌的学堂外,“飞天苏”的白花在歌声里轻轻摇晃;黑风岭的石缝间,“韧苏”的叶片随着山风打节拍。每张画的角落,都画着只衔着音符的信鸽。
小石头正在给“飞天苏”的花枝绑支架,白花沾着他的汗珠,在绿叶间像落了满地的星。“城里西医院的花园开花了,”他甩了把汗,指着刚收到的照片,“病人自己编了首《紫苏谣》,说比护士姐姐的催眠曲还好使。”照片里,穿病号服的人们坐在花丛旁,有人打着拍子,有人轻声哼唱,画面暖得像团火。
药魂木的石座上,摆着个新做的竹编摇篮,里面躺着株刚嫁接的紫苏——用南洋粉苏的枝条接在黑风岭“韧苏”的根上,接口处缠着敦煌的冰蚕丝线。阿芷用软布擦拭着摇篮边缘,布上绣着“四海藤”三个字。“这叫‘连理苏’,”老人笑着说,“让远地方的枝和根在一块儿长,看看能结出啥新籽。”
南洋老画师的信里,附了幅《跨海苏》。画中的紫苏藤从断星崖的药圃出发,顺着海浪蔓延,藤上的花朵一半是粉苏,一半是“三色苏”,花瓣上站着送信的鸽子,嘴里衔着乐谱。题跋写着:“歌随藤走,藤伴歌长,一崖的风,吹遍四洋。”
大暑那天,药圃里来了群特殊的“歌手”——城里音乐学院的学生,带着乐器来采风。他们说要把各地的紫苏歌谣编成合唱曲,名字就叫《崖上春》。黑风岭的男孩用“韧苏”茎秆做了支笛子,小芽儿则教大家用紫苏叶吹口哨,药圃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乐声。
林婉儿坐在药魂木下,听着歌声混着蝉鸣漫过药圃。“连理苏”的新叶在摇篮里舒展,粉紫与青灰的叶瓣挨在一起,像在低声合唱。她忽然觉得,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声音、不同品种的紫苏,早已在无形之中织成了张巨大的网,网住了风,网住了歌,也网住了无数颗向着温暖靠拢的心。
夕阳西下时,学生们把录制的歌声刻成唱片,送给断星崖一张。小石头把唱片放在药铺的留声机里,熟悉的药谣混着各地的方言漫出来,惊得檐下的信鸽扑棱棱飞起。小芽儿追着鸽子跑,手里挥舞着新画的乐谱,谱面上画满了跳跃的紫苏叶。
林婉儿望着渐暗的药圃,竹架上的藤蔓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在回味刚才的歌声。她知道,断星崖的夏天还很长,那些被风携带的歌,被藤缠绕的暖,会随着紫苏的生长不断蔓延,把这里的故事唱给更多的人听,一年又一年,从未停歇。
而药魂木会一直在这里,像个忠实的听众,把每段歌声、每片新叶、每颗种子的故事,都悄悄记在年轮里,等着后来人轻轻叩问时,便用风里的药香,慢慢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