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晚在深市停留了一周,期间再没有再见到申奕辰。两个人默契得都想冷静一段时间。
周一下午,桑晚从汇通银行出来。大理石外墙反射着午后的光,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合同全部签订完毕,她在深市的手续就算全部结束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她走向停车场,这一片是金融区的核心地带,下午的车流不多,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柏油味。
引擎发动,车子驶上主干道。天气正冷,哪怕有阳光洒进来,空气里也有肃杀的气息。
她今天出来的时候感觉不是很好,从银行的离开没多一会儿,就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在新天地做事这么久了,直觉一向很准,也知道自己对手的手段。
车辆又走了一段,还在核心地带。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解锁了手机屏幕,拨打阿坤的电话号码。
铃声大概响了十秒钟,无人接听。
她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她和阿坤吵架彻底伤了他的心。她放下手机,没有再打过去。
前方的红绿灯闪烁了两下,变成红色。她减速踩刹车,停在白线前。
对向车道,一辆白色卡车缓缓停下。那辆卡车很大,挡在街角广告牌的阴影下,隔着挡风玻璃,能隐约看到驾驶位上的男人在吸烟。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孔,却没遮住“注视”的眼光。
目光直直锁在她这边,毫不避讳。
桑晚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这样的核心区域,很少会有卡车来往。
红灯计时器上数字一秒秒跳,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对方没有看前方。
他在看她。
那种盯视太明显了。
她的后颈皮肤紧绷起来,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来。
下一秒,红灯倒数还没停,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犹豫,猛地踩下油门,车身几乎在原地一颤,闯了红灯,向左急转。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心跳和发动机的轰鸣叠在了一起。
她驶出路口的一瞬,后视镜里,那辆卡车发动了,没有丝毫迟疑,跟着冲了出来。
桑晚的手握得更紧。仪表盘上的速度表快速飙升,60,70,90。
风从车窗缝隙灌进来,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丝。
这不是巧合。后面卡车追逐的节奏很精准,是冲着她来的。
她换挡、急打方向盘,沿着滨河大道一路左拐。红灯被她抛在身后,车流成了模糊的背影。
卡车的车灯在镜子里亮起,一束冷白的光直直打在她的后视镜上。
她眯起眼,深吸一口气,手掌微微发汗,对方是什么人她尚不清楚,但是这样大型的卡车,撞上来是要她命的。
她没想到有人敢在深市对她动手。
她还没开始发喜帖呢,就有人这么等不及了吗?
前方是一段上坡路,尽头是立交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猛地一脚刹车,车身斜着漂移出去,几乎与护栏擦肩。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裂开的金属,尖锐刺耳。
她控制住方向,车身稳了,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震耳的巨响。身后的卡车在紧急转向时失控,漂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副驾驶一侧忽然被什么重重撞上。卡车的尾部横扫过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整辆车猛地一震,安全气囊弹出。
她的身体被甩向一边,额头撞上玻璃,眼前一阵白光。
…
桑晚昏昏沉沉中,意识到有很多人围着她。她看不清都是谁,神志不清的时候,她本能地去寻找一个人的身影,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谁。
光影一直在变换,好像有人来了又走了,一直到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她是被医生交谈的声音吵醒的。
“轻度脑震荡,幸好刹车及时,没出什么大事。”
“听说送过来的还有个卡车司机?”
“嗯,警方已经来了,但是恐怕问不出什么来,那个司机很难醒过来了。”
…
桑晚睁开眼睛,看到了病房里冷白的灯光。已经有人给她换上病号服了。
脸色苍白的时候,显得她整个人格外安静,倒是有了曾经桑大小姐清纯动人的模样。
医生看她醒了,走到床前:“温女士,有哪儿不舒服吗?我们已经给您做了例行检查,没什么大碍,再留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桑晚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发现全身都还是软的,又躺了回去:“谢谢医生。麻烦您通知警方,我现在不方便接受问询,明天我会亲自去警察局说明情况。”
“您放心,我们会对病人负责。您再休息一会儿,有需要就摇铃。”
“好。”
医生出去之后,桑晚习惯性地去桌面上找打火机,意识到自己还是病人之后,又收回了手。
清醒之后,她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想明白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那个卡车司机不会醒过来了,会有人让他闭嘴的。
死无对证。
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意,敢用这种手段对付她,付家真是等不及了。
不想看她和申奕辰结合,她偏偏要嫁过去。如果她一周前还有七分犹豫的话,现在真是一分都没有了。
付家呼风唤雨这么久,也该退场了。
这样想着,她感觉头有些疼,下意识地去摇铃。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门,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
“请进。”
她看向门边,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天那个小女孩儿又来了。
站在门口,脸上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和勇敢。
桑晚有些惊讶,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
她现在不欢迎她。刚刚那几分钟的时间里,她有一瞬间想到这个女孩儿。但是又没有深想下去。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她接受不了的事情。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
“我们聊聊。”
桑晚指了指病床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吴佑曦捏着自己的拳头,低着头走了进来。
看得出来,她来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桑晚不禁有些佩服她。
她在桑晚面前坐了下来,人还有些拘谨:“我刚刚听奕辰说你受伤了,就想过来看看你。”
桑晚有些疑惑,歪着头看她:“你怎么在医院?”
她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
申奕辰总不会这么能耐,还没结婚就有了私生子吧?
吴佑曦像是读懂了她的疑虑,连忙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偶尔,桑晚也有点凌厉,显得咄咄逼人。
吴佑曦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那天我骨折了,今天奕辰陪我来医院复查。”
…
桑晚没法否认,这一刻她还是本能得不舒服。她似乎还没有那么大度,自己出车祸的时候,自己的未婚夫在带着别的女人复查。
莫名的,她想到了一个人。
曾经的关仪是不是也这样痛苦过?或许比现在的自己更甚。她忽然笑了一声,奇怪的共情能力总是伴随着她,甚至对曾经的敌人,她也能做到这一点。
难怪关仪要置自己于死地。她活着,对关家来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而且事实证明,她这颗炸弹最终真的把关仪拉爆了。
这几年,国内已经没了关仪的名字。
桑晚没去看吴佑曦,望向窗外,忽然觉得,关仪可能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某个人说的没错,站在她的角度上,她没做错。
她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自己从沈砚国手里死里逃生,是谁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出神的时候,吴佑曦又开口了:“温小姐…”
“你真的会和奕辰结婚吗?他爱你吗..你不会幸福的。”
…
桑晚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单纯灵动的女孩儿,不得不承认,确实漂亮,并不比自己逊色,是男人都会喜欢的白月光。
她忽然轻笑了出来:“小妹妹,你胆子真的很大。”
“谁告诉你可以这么和我说话的?”
吴佑曦素着一张脸,有几分少女的倔强:“温经理,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坏人。那天宴会上,是你给我解的围。”
桑晚终于想起来了,难怪她看吴佑曦这么熟悉。
她觉得有点讽刺:“那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坐直了身子,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
“谁告诉你我不是坏人的?人的好坏,可难定义得很。”
“小妹妹,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好脾气,听清楚了吗?!”
吴佑曦本能得抖了抖。
话音刚落,病房门又开了,申奕辰推门进来了,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双桃花眼,有他骄傲的资本。
一进来就看到桑晚挺着身子,盛气凌人的样子。
他吓了一跳,关上门走到吴佑曦面前:“你怎么过来了?”
吴佑曦被凶了之后带了点委屈:“…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伤得重不重。”
申奕辰把她拉起来:“你先回去。”
桑晚定定地看着他,一直到吴佑曦穿着毛绒绒衣服一瘸一拐走了出去,才回过神来。
申奕辰看了她一眼,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又把刚热好的晚餐放在她的床头,眼里的情绪不明。
桑晚还有点头疼,出了车祸还要应付这种糟心事,她杀人的心都有了。她盯着申奕辰:“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申奕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苦笑一声:
“没什么好说的。你刚刚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我们订婚的日期不变,我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