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突兀而诡异的夜枭啼鸣,如同投入心湖的冰棱,让云澈一夜难眠。其声调频率,与她记忆中“影”组织联络的暗号有微妙相似,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意和疏离感,仿佛来自更久远的时空。这声音指向西北,与铜钱、芙蓉淀的方向隐隐重合,却又似乎并非完全一致。是同一股势力不同的联络方式?还是……另有其人?
迷雾重重,但云澈深知,以她目前的处境和能力,贸然探究这等深不可测之事,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务之急,仍是稳固自身,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提升实力。而昨日药圃之行发现的那株神秘灵草,便成了眼前最具体、也最可能带来突破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日,云澈依旧深居简出,维持着低调静养的表象。但她暗中吩咐铃铛儿,借每日前往药圃“散步”的机会,仔细观察那株生长在墙根荒僻处的异草,记下其形态细节、周围环境,并尝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采集少许叶片或根须带回。同时,她自己也加紧了对《璇玑书》残页的研读,尤其是那些涉及“草木灵气”、“能量汲取”的晦涩篇章,希望能找到与之相关的记载。
铃铛儿办事稳妥,几次往返后,便带回了几片那异草的叶片。叶片呈椭圆形,边缘有细锯齿,触手微凉,带着一股极其清淡、似兰非兰、似药非药的幽香。云澈将叶片置于鼻尖细嗅,那香气虽淡,却直透肺腑,让她精神为之一振,连带着体内运转的星辉能量都似乎活跃了一丝。更奇特的是,当她将叶片靠近星辰龟甲时,龟甲竟再次传来清晰的温热感,比之前感应到乌头时更甚!
“娘娘,这草长得偏僻,周围杂草丛生,奴婢小心采了几片,应该无人察觉。”铃铛儿低声道,“奴婢问过药圃里一个老花匠,他只说那是早年不知哪阵风带来的野草,长得慢,也没什么用处,便一直没清理,叫不出名字。”
无名野草?云澈心中更加确定,此物绝非凡品。她让铃铛儿将叶片仔细收好,自己则日夜感应、琢磨。她尝试将一丝星辉能量注入叶片,叶片竟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般,将那丝能量缓缓吸收,随后反馈出一股更加精纯清凉的气息,反哺回她的经脉。这一发现让她惊喜交加!这灵草竟能辅助修炼,净化能量!
她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方式与灵草叶片互动:握在手心冥想、置于枕边安神、甚至尝试用其汁液混合清水,以指尖蘸取,在皮肤上临摹简单的符文。过程小心翼翼,效果虽微乎其微,却让她对草木能量与自身星辉之力的结合,有了初步的、宝贵的体验。她隐约感觉,这株灵草,或许是她打通《璇玑书》中某些秘术的关键媒介之一。
然而,就在她潜心研究灵草之际,后宫的波澜并未因她的低调而平息。关于太后病情好转乃“皇上孝心感天”的论调愈发盛行,云澈那点“微末功劳”几乎被淹没在歌功颂德的浪潮中。这背后,显然有推手在刻意淡化她的影响。云澈乐得如此,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另一种关注,正悄然落在她的身上。
这日,铃铛儿从御膳房取点心回来,面带忧色地禀报:“娘娘,奴婢刚才听说,四阿哥前几日在御花园玩耍时,不慎染了风寒,咳嗽得厉害,太医看了几次,汤药灌下去,总不见大好,德妃娘娘急得不行……”
四阿哥胤禛?云澈心中一动。那个未来将继承大统,此刻却体弱多病的稚龄皇子?她立刻想起前几日德妃宫女芳若那看似无意的打听。难道……德妃当时就已察觉胤禛身体不适,提前试探?还是巧合?
无论原因如何,皇子患病,尤其是康熙目前较为看重的四阿哥患病,在宫中都是大事。太医院必定全力以赴,但若迟迟不愈……云澈几乎可以想象德妃的焦灼,以及某些人可能产生的别样心思。自己这个刚刚崭露头角、据说“通药理”的懿嫔,会不会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她暗自警惕,叮嘱铃铛儿近日更要谨言慎行,远离任何与阿哥所相关的消息。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翌日下午,云澈正在房中凭记忆默诵《璇玑书》上一段关于“气脉疏导”的经文,顾问行竟再次不期而至。此次,他脸色不似前几次或凝重或复杂,反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平和,但眼神深处的锐利却丝毫未减。
“给云主子请安。”顾问行规矩行礼,开门见山,“皇上口谕:四阿哥偶感风寒,咳嗽不止,太医署诸方试过,疗效甚缓。朕闻尔素习药理,于调养之道或有心得。特命尔斟酌一二,若有何食疗调理之方,可呈报太医署参考,务求稳妥。”
来了!果然来了!云澈心头一紧。康熙亲自开口了!语气虽说是“参考”、“稳妥”,但其中的压力和期望不言而喻。治好了,或许能得些嘉许;治不好或稍有差池,那“故弄玄虚”、“妄议皇子安康”的罪名足以让她万劫不复!这分明是一道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立刻伏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皇上隆恩,奴才感激不尽!然奴才才疏学浅,于儿科之道更是陌生,岂敢妄议阿哥金安!太医署诸位大人医术精湛,定有良方……”
顾问行打断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主子过谦了。皇上既开金口,主子尽心便是。记住‘稳妥’二字,方是根本。”他将“稳妥”二字咬得极重。
云澈知道,推脱是推不掉了。康熙此举,一为试试她的“真本事”,二或许也是给焦灼的德妃一个交代,三更是将她牢牢控在掌中。她必须接招,而且必须接得漂亮,还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奴才……遵旨。”她深吸一口气,做出努力思索状,半晌才谨慎开口,“奴才愚见,阿哥年幼,脏腑娇嫩,咳嗽迁延,或与脾胃不和、肺气失宣有关。若论食疗调理……或可试用川贝炖雪梨,润肺化痰;或陈皮蜂蜜水,理气健脾。然此皆民间小方,性极平和,仅作辅助,万不可替代太医正方。且具体用量、用法,务必由太医署定夺,奴才万万不敢擅专!”她再次祭出“民间偏方”、“极其平和”、“太医定夺”三板斧,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顾问行仔细记下,点点头:“主子思虑周全,咱家会如实回禀皇上。”他顿了顿,似无意般补充道,“德妃娘娘忧心阿哥,若闻主子献策,想必也会感念。”
云澈心中冷笑,感念?怕是审视更多吧。她恭谨道:“奴才只愿阿哥早日康复,别无他求。”
送走顾问行,云澈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一关,比应对太后之病更加凶险。皇子龙孙,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给出的方子固然稳妥,但若四阿哥病情再有反复,难保不会有人将责任归咎于她的“干扰”。
接下来的两日,云澈度日如年。她一方面加紧研究那灵草,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多一份自保的底气,另一方面则密切关注着阿哥所的消息。听说太医署果然采用了她的建议,作为辅助食疗,德妃亲自监督制作。四阿哥的咳嗽似乎略有缓解,但并未痊愈,病情时有反复。
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一天深夜,云澈正手握灵草叶片冥想,试图引导其清灵之气滋养眼部经脉,窗外竟再次传来了那诡异的夜枭啼鸣!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些,而且……啼鸣的节奏发生了变化,三短一长,带着一种急促的意味,仿佛在传递某种紧急的信息!
云澈猛地睁开“眼”,星辉感知全力向声音来处探去!这一次,她清晰地捕捉到,那声音并非来自西北的宫外,而是来自于御花园的方向!就在药圃附近!
与此同时,她握在手中的灵草叶片,突然微微发烫,并散发出一股比平时浓郁数倍的幽香!
叫声、灵草异动、药圃方位……这三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那暗中的势力,是在用药圃的灵草作为联络的标记或触发点吗?
云澈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网的中心,似乎正是她自己,以及她手中那株神秘的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