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合拢,沈心怡把油门踩到底,破旧面包车在坑洼路面颠簸着冲向西郊。陆小凡瘫在后座咳血,断杖横在腿边随着车身摇晃,脓血浸透的纱布散发腐臭味。傍晚的夕阳把工厂轮廓拉得歪斜,成排窗户像骷髅的眼窝瞪着天空,远处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
沈心怡指尖在平板快速滑动,无人机群已就位,后备箱的hologram投影仪嗡嗡作响。伪造的热源信号在原料仓库附近跳动,模拟出五个人影在装卸平台移动。陆小凡突然撑起身子,染血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狙击点分布,呼吸带着痰音。
“东南角排水渠……”他声音哑得撕扯耳膜,“留给老鼠钻的洞。”沈心怡瞥见他腿伤纱布又被脓血浸透,防腐剂混着铁锈味在车厢里弥漫。工厂围墙的阴影越来越近,某个窗口闪过狙击镜反光,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无人机率先冲进厂区,投影仪在暮色中炸开虚影。hologram模拟的突击队形在装卸平台散开,枪声立刻从屋顶倾泻而下,子弹穿透虚影打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沈心怡紧盯频谱分析界面,三十七个热源中有六个开始向假目标移动,另外三个仍坚守原位。
陆小凡用断杖撬开车门,冷风裹着工业废水味灌进来。他拖着伤腿滚进排水渠,水泥管壁的苔藓蹭在伤口上带来刺痛,忍不住闷哼一声。沈心怡把通讯耳塞按紧,听见渠底传来他粗重的喘息,还有断杖刮擦管壁的刺耳声响。
“三个狙击手被引开了。”她对着麦克风低语,平板显示热源正朝hologram集结。陆小凡在管道里匍匐前进,防水层渗漏的水滴在他后颈,激起一阵寒颤。远处交火声形成诡异二重奏,他咬紧牙关往前挪动。
原料仓库的通风井盖锈死了,陆小凡用陶瓷刀撬开缝隙。金属摩擦声在管道里格外刺耳,他突然僵住——井盖内侧留着新鲜刮痕,与套娃底部的台阶纹路如出一辙。沈心怡在频道里急促警告:“检测到情感波动算法干扰,他们的预测模型升级了。”
陆小凡咧开嘴笑,血丝挂在牙缝上。他把断杖卡进井盖裂缝,铝管在蛮力下弯曲变形,暗格里的便利贴飘落。血渍在潮湿空气里晕开新图案,想起兄长当年教他的破锁技巧。“老套路……”他嘶哑着用力,井盖猛地弹开,“我哥玩剩下的。”
沈心怡操控无人机群变换阵型,hologram假人突然做出战术翻滚动作。屋顶某个狙击手明显停顿了半秒,这种反应差异暴露了人类射手的迟疑。她快速标记位置,把坐标传给正在爬通风管的陆小凡,手心渗出冷汗。
通风管道狭窄得硌肩膀,陆小凡每挪一步都扯得肋间伤口抽痛。微型手电的光柱在铁皮上晃动,照见前方检修口挂着的密码锁。他咳着血沫掏出纽扣摄像头,闪光在幽闭空间里炸开白光,锁芯开始融化。
锁芯融化的塑料味呛得他头晕,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锁具表面的刻痕——与套娃腰部如出一辙的经纬度雕工。沈心怡在耳机里倒抽冷气:“工具痕迹完全匹配,他们故意留的破绽。”这发现让她后背发凉。
陆小凡用断杖挑开检修门,服务器房的蓝光涌进管道。成排机柜像墓碑立在积水里,空气中有烧焦电路板的糊味。他踉跄落地时踢倒了角落的保险箱,箱门震开露出里面的军用通讯设备,外壳泛着冷光。
频谱仪突然爆出警报,沈心怡疾呼:“他们在反向追踪无人机信号!”hologram投影开始闪烁,屋顶传来重物移动的声响。陆小凡抓起通讯设备塞进战术包,指甲抠到外壳底部的刻痕——又是那个该死的台阶图案。
数据线连接平板瞬间,加密文件如瀑布倾泻。沈心怡快速破解第一层防护,市长候选人张铭的照片跳上屏幕,那张笑脸让她胃部抽搐。资金流向图显示组织与他的竞选团队有多次秘密交易,时间点恰逢镜州警务系统改革提案。
陆小凡撑着服务器机柜喘气,高烧让视线里的数据流扭曲变形。他看见兄长遇害前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在代码深处闪过——“政治清道夫已启动”。沈心怡突然切断数据传输:“有自毁程序,必须立即撤离。”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落。
排水渠外传来引擎轰鸣,赵伟的指挥车正在逼近。沈心怡启动最后两组无人机佯攻,爆炸声在工厂西侧接连响起,火光映红半边天。陆小凡爬回管道时把陶瓷刀插在服务器上,想起组织留下的套娃挑衅。
刀柄刻了个歪斜的笑脸符号,每一笔都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不仅是回应,更是宣战。沈心怡在耳机里催促:“快撤!他们锁定我们了。”陆小凡最后瞥了眼那个笑脸,转身钻进黑暗。
面包车甩尾接应时刮倒了生锈的钢架,沈心怡拽着陆小凡滚进后座。子弹追着车尾灯在暮色里划出红线,他们冲出厂区时看见屋顶狙击手正在调整瞄准镜。陆小凡瘫在座椅上咳血,掌心紧攥着那台通讯设备。
沈心怡瞥见后视镜里的工厂轮廓逐渐模糊,无人机的残骸像萤火虫在夜空燃烧。她突然注意到数据流末尾藏着新坐标——儿童公园喷泉下方,与十二年前某个失踪案发现场重叠。这个发现让她手指发颤。
陆小凡用染血的指尖在车窗上画了个笑脸,雾气凝结的线条像嘲讽的嘴角。加密频道跳出林溪恢复的拓扑图,工厂地下光缆与养老院服务器依然在同步数据。沈心怡把油门踩到底,面包车冲进旧城区窄路时刮落了巷口的监控探头。
陆小凡在昏迷前嘟囔了句什么,她只听见“1998”和“档案室”几个破碎的音节。远光灯照亮前方路牌,港口的方向传来货轮汽笛。沈心怡把通讯设备塞进座位底下,金属外壳的刻痕硌着她掌心。
后视镜里突然出现黑色越野车,雨刮器节奏与警用代码相同,但车牌糊着泥浆。陆小凡在颠簸中醒来,断杖尖戳着平板上的张铭档案。“那老狐狸又找新帮手了……”他咳着血笑出声,“该给他们换笼子了。”
沈心怡猛打方向盘拐进隧道,黑暗吞没车厢时只有设备指示灯在幽幽闪烁。她注意到越野车没有跟进来,这反常让她心头一紧。陆小凡的呼吸渐渐平稳,但体温高得吓人,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点。
隧道墙壁的应急灯忽明忽灭,像在传递某种信号。沈心怡突然想起数据流里那些异常时间戳,都与十二年前的案件档案有关。这个发现让她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真相似乎比想象中更触手可及。
面包车冲出隧道时,港口的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陆小凡勉强睁开眼,看向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城市灯火。“下次该轮到我们设陷阱了。”他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断杖上的血渍。沈心怡没有回答,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