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小比，乃青岚剑宗外门每月一度的盛事。演武场上早已人声鼎沸，数十座擂台同时开启，剑气纵横，呼喝声不绝于耳。弟子们摩拳擦掌，有的为排名奖励，有的为扬名立万，更多的则是借此检验自身修炼成果。
李青山手持那枚略显烫手的玉符，步入演武场。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衣，背负精铁长剑，气息沉凝，在众多或紧张、或兴奋、或傲然的外门弟子中，并不起眼。然而，一些消息灵通或参加过上次商队任务的弟子，看向他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好奇、审视，甚至幸灾乐祸。
谁都知道，他一个入门不久、修为仅蕴气二层的弟子破格参加小比，背后定然有司徒明的“功劳”。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李青山对周遭目光视若无睹，径直来到签到处，递上玉符。
负责登记的老执事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玉符，花白的眉毛挑了挑，慢悠悠道：“李青山？蕴气二层？确定要参加？”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是，弟子确定。”李青山语气平静。
老执事摇摇头，不再多言，登记后将一枚写着“丁字柒叁”的号牌递给他：“去丁字区域候着吧。”
小比根据弟子修为和往届排名大致分区域，丁字区多是蕴气初期的新晋弟子或排名靠后者。显然，没人认为李青山能走多远。
李青山刚在丁字区站定，一道阴冷的目光便锁定了了他。不远处，司徒明正与几名跟班谈笑风生，目光扫过李青山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狠毒，仿佛在说：“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李青山淡淡回望一眼，便收回目光，闭目养神，调整气息，将状态提升至巅峰。
很快，轮到他上场。
“丁字柒叁，李青山，对丁字贰拾玖，刘莽！”裁判弟子高声宣布。
一个身材高壮、肌肉虬结的弟子跃上擂台，手持一柄阔刃重剑，修为足有蕴气三层巅峰，看着瘦削的李青山，咧嘴露出不屑的笑容：“小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爷爷我不小心拆了你的骨头！”
李青山默默上台，拔剑行礼，一言不发。
“开始！”
裁判话音刚落，刘莽便大吼一声，重剑带着呼啸风声，如同一面门板般横扫而来！势大力沉，典型的以力压人打法！
台下响起几声惊呼，似乎已看到李青山被一剑扫飞的场景。
然而，李青山动了！
他并未硬接，而是身体微微一矮，如同灵猫般贴着横扫的剑风滑入对方内圈！同时手中长剑疾点而出，并非刺向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在刘莽握剑的手腕脉门上！
刘莽只觉手腕一麻，磅礴力道瞬间泄去大半，重剑险些脱手！他心中大骇，慌忙后退，但李青山如影随形，剑尖如同附骨之疽，始终不离他手腕、手肘等发力关节！
刘莽空有一身力气，却被这迅疾精准的点击打得憋屈无比，招式完全施展不开，仿佛每一拳都打在空处，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破绽百出！
不过三五招，李青山抓住一个空档，剑身一拍，正中刘莽胸口！
砰！
刘莽踉跄后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满脸愕然与难以置信。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阵阵议论！
“这就……赢了？”
“刘莽可是蕴气三层巅峰！力气那么大！”
“你看清他怎么出手的吗？太快了！”
“好像……根本没用什么厉害招式？”
裁判也愣了一下，才宣布：“李青山胜！”
李青山收剑行礼，面无表情地下台，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司徒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变得更加阴鸷。
接下来的几场，李青山遇到的对手实力渐强，从蕴气三层到四层不等。但他始终保持着那种独特的战斗风格：绝不硬碰硬，总是以超乎寻常的反应和眼力，寻找对方招式中最细微的破绽，以最简单、最直接、最省力的方式破招、反击！
他的剑法依旧看不出是哪一门哪一派，时而如《青岚剑诀》般流畅，时而又变得刁钻狠辣，时而甚至夹杂着一些类似刀法劈砍、枪法直刺的发劲技巧，浑然天成，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往往对手猛攻十招，碰不到他衣角，却被他看似随意的一两剑逼得手忙脚乱，最终落败。
一场，两场，三场……
李青山竟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连连晋级！从丁字区一路打到了丙字区！
台下观众从一开始的惊讶、不屑，渐渐变成了震惊、凝重，甚至是一丝敬畏！
“这李青山……实战也太强了吧？”
“他好像能看穿别人的招式？”
“这是什么怪胎？蕴气二层打蕴气四层都这么轻松？”
“并非轻松。”有眼力高明者低声道，“他取巧了。每一次闪避、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到毫厘，对自身力量和精神消耗控制到了极致！这比硬碰硬更难！此子对战斗的理解，远超同阶！”
高远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台下，看着李青山在擂台上的表现，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对身旁一位同样关注比赛的白须执事低声道：“周师叔，您看如何？”
那周师叔抚须沉吟，目光锐利：“剑招无定法，存乎一心。发力凝练，眼力毒辣，心志更是坚毅如铁。是个好苗子，可惜……修为是硬伤。若遇真正高手，一力降十会，恐难抵挡。”
正说着，擂台上裁判宣布：“丙字壹拾伍，李青山，对丙字叁，孙毅！”
台下顿时一阵骚动。
孙毅，蕴气四层巅峰，在外门小有名气，一手《青岚剑诀》修炼得颇为纯熟，尤其擅长“缠”字诀，剑势绵密，最是克制那种依靠速度取巧的对手。很多人都认为，李青山的连胜之路，恐怕要止步于此了。
孙毅跃上擂台，是个面容沉稳的青年，他看向李青山，并无轻视之色，反而带着几分凝重：“李师弟，请指教。”
“孙师兄，请。”李青山能感觉到对方气息沉凝，是个劲敌。
比赛开始！
孙毅果然一改之前对手猛冲猛打的作风，剑光展开，如同绵绵细雨，又似层层蛛网，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同时剑势不断向李青山缠绕、挤压，限制他的活动空间，消耗他的体力精神！
这正是李青山最不愿遇到的类型！他的优势在于瞬间的爆发和精准，一旦被拖入消耗战，修为的劣势便会无限放大！
台下司徒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青山顿时感到压力倍增，他的闪避空间越来越小，好几次不得不与孙毅硬拼剑招，震得手臂发麻，气血翻涌。精铁长剑与对方百炼青钢剑交击，已然崩出几个细小缺口。
形势岌岌可危！
孙毅剑势越发沉稳，如同磐石，一步步蚕食李青生的优势。
台下观众纷纷摇头，觉得李青山败局已定。
高远也微微蹙眉。
然而，身处困境的李青山，眼神却愈发锐亮！压力之下，他体内那丝剑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精神高度集中！孙毅那绵密严谨的剑网，在他眼中仿佛慢了下来，那些灵力流转的轨迹、招式衔接的细微停顿，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能力敌，唯有……寻隙！破绽！再严谨的剑法，也不可能完美无缺！
他不再试图闪避全部攻击，而是开始有选择性地用最小代价格挡非致命攻击，所有精神都用于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就是现在！
孙毅一式“流云过隙”用老，新力未生之际，剑网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存在的间隙！
李青山瞳孔猛地收缩，体内剑息毫无保留地爆发！精铁长剑发出一声轻微嗡鸣，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并非刺向孙毅身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剑势流转的节点！
以点破面！
叮！
一声极其尖锐的脆响！
孙毅只觉剑身传来一股极其凝聚尖锐的力道，瞬间打破了他剑势的平衡！绵密剑网骤然一滞！
就在这瞬息之间！李青山合身扑上，弃剑用掌，一掌印在孙毅因剑势停滞而空门大开的胸膛之上！
嘭！
孙毅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数步，气血翻腾，虽未受伤，却已失了先机。
而李青山的精铁长剑，也因承受不住方才那凝聚到极致的力量与碰撞，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
李青山竟然以断剑为代价，打破了孙毅的绝对防御？！
孙毅稳住身形，看着手中依旧完好却失了剑势的长剑，又看看地上断剑，脸上露出复杂之色，最终苦笑一声，拱手道：“李师弟好眼力，好决断！我输了。”
他输得心服口服。对方竟能精准找到他剑势中那几乎不存在的破绽，并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破开，这份胆识和洞察力，他自愧不如。
裁判愣了半晌，才高声宣布：“李青山胜！”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赢了？！这怎么可能！”
“他居然找到了孙毅的破绽？”
“那可是‘缠丝剑’孙毅啊！”
“断剑求胜……这家伙是个疯子！”
司徒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李青山喘着气，捡起地上的断剑，向孙毅拱手还礼：“承让了，孙师兄。侥幸而已。”
他知道，自己赢得极为凶险，若非孙毅性格沉稳，不愿以伤换伤，刚才最后一下，胜负犹未可知。修为，始终是他最大的短板。
高远眼中满是惊喜，对周师叔道：“师叔，您看……”
周师叔抚须的手停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烁，缓缓道：“竟能看破‘缠丝剑势’的运转节点……此等灵觉与决断力……或许，我们都小看他了。不过，接下来，他怕是真要遇到麻烦了。”
果然，下一轮的对手很快确定。
“丙字魁首，李青山，对乙字柒，司徒明！”
裁判的声音落下，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嚣！
果然对上了！
司徒明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纵身跃上擂台，蕴气五层巅峰的修为毫不保留地释放开来，强大的气势压向李青山！
“李青山！你的好运到头了！”他狞笑着抽出腰间那柄装饰华丽、一看便非凡品的青钢长剑，剑指李青山，“现在跪地求饶，自断一臂，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完整地下台！”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断剑，随手将其扔下擂台。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气势汹汹的司徒明，缓缓从背后剑鞘中，抽出了那柄一直深藏不露的——锈剑。
布满红褐色锈迹的剑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丑陋、破败，与司徒明手中寒光闪闪的青钢剑形成鲜明对比。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哄笑声。
“噗！那是什么？烧火棍吗？”
“他是不是被吓傻了？拿这破烂出来？”
“这下死定了！”
司徒明也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哈哈哈哈！李青山，你是穷得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了吗？要不要师兄我借你把……”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李青山握剑的姿势变了。
当那柄锈剑入手，李青山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一变！之前的沉静、内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古老！
他仿佛与那柄锈剑融为了一体，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锋锐意韵，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虽然剑身依旧锈迹斑斑，毫不起眼。
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司徒明脸上的嘲笑也僵住了，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冰冷的压力，仿佛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李青山目光沉静，剑尖微抬，指向司徒明。
“司徒师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