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袭事件后,徐明在温泉谷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肩上的伤疤成了勇气的证明,黑牙和鹰眼对他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而年轻人夏,更是几乎成了他的跟班。
而夏这个半大的小子,依旧充满了对谷外世界近乎贪婪的好奇。他总找各种借口凑到徐明身边,帮他做些杂活,然后迫不及待地追问。
“明哥,外面的天,真的是一直灰蒙蒙的吗?我听说以前有那种亮晶晶的、叫‘雨’的东西?”
“明哥,狼群……除了咱们见过的灰狼,还有别的样子的吗?有没有像小山那么大的?”
“一个人在外面走,夜里害怕吗?”
徐明看着夏,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对世界还怀有懵懂希望的自己。他没有敷衍,但也并非全盘托出,他选择性地讲述着冰原上的生存技巧、变幻莫测的天气、以及各种危险的征兆。这些故事在夏听来,既恐怖又迷人,远比温泉谷日复一日的劳作和严苛的规矩要有趣得多。
在一次歇工的傍晚,两人坐在离温泉不远的一块大石上,分享着一块烤熟的块茎。夏又开始抱怨:“谷里的规矩太多了,不能去这,不能问那,天天就是干活、守夜,没劲透了。”
徐明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顺着夏的话,用不经意的语气说:“是啊,尤其是西山那边,神神秘秘的,听说风景不错,却成了禁地。”
夏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我也觉得奇怪!小时候有次偷偷往那边跑,被云叟爷爷抓回来,狠狠训了一顿。他说那里是祖灵安息的地方,有‘净泉’,不能打扰。”
“净泉?”徐明故作好奇,“听起来像能治病的地方。上次受伤的那两位兄弟,不就是去那里‘净化’了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夏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迟疑:“嗯……长老们是这么说的。说净泉能洗去伤痛和……不好的东西,让人回归祖灵。可……”他挠了挠头,“我也没见过从那里回来的人。云叟爷爷说,净化需要很久很久,不能打扰。”
徐明的心沉了下去。夏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所谓“净化”,有去无回。他继续引导,语气更加随意:“说起来,那西山壁深处到底怎么走?我看山谷通往那边的路好像挺复杂的,要是没有长老带着,怕是很容易迷路吧?”
夏毕竟年轻,警惕性不高,加上对徐明的信任,便用手在满是苔藓的石头上比划起来:“其实也不算特别难,从最大的温泉湖往西,不是直接上山,要先穿过一片长着暗红色苔藓的石林,那里有条被藤蔓半遮住的小道……进了小道,走到头能看到三棵歪脖子松树,然后……”
就在夏说到关键处,手指即将指向下一个地标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碎了傍晚的相对宁静。
“夏!”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云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他干瘦的身影在暮色中像一道幽魂,那双锐利的眼睛先严厉地瞪了夏一眼,夏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噤若寒蝉。
随后,云叟的目光转向徐明,那目光不再有平日的浑浊,而是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告。
“徐明,”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西山是祖灵之地,规矩立下,自然有它的道理。外来的客人,打听太多不该打听的,对你没有好处。”
徐明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被误解的歉意:“云叟长老,您误会了。我只是和夏闲聊,听说西山风景独特,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句。绝无冒犯祖灵之意。”
云叟深深地看了徐明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最终,他冷冷地道:“好奇是好事,但别忘了这里的规矩。做好你分内的事,就是对部落最大的贡献。夏,天快黑了,该回去帮你云姨收拾了。”
夏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偷偷看了徐明一眼,匆匆跑了。
云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但那道冰冷的警告目光,却像钉子一样留在了徐明的心里。这次试探虽然被打断,却让徐明更加确信,西山禁地隐藏着温泉谷最核心、也最黑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