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播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仅仅五天之后，第一批被消息吸引而来的难民，就出现在了清水谷外的山口。
他们不像之前那批人一样，被兵痞裹挟着，面带惊恐和麻木。
这一批人，大约有三四百，扶老携幼，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他们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希望。
当他们看到清水谷口那高大的箭楼，以及谷内那连绵的屋舍和袅袅的炊烟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们害怕，害怕这只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幻影。
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老乡，你们是来投奔我们清水谷的吗？”
李虎带着一队护卫，主动迎了上去。
如今的护卫队，已经换上了统一的灰布劲装，腰间挎着钢刀，虽然脸上还带着风霜之色，但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自有一股精悍之气。
为首的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军爷，我们是从三百里外的河阳县逃难过来的，听说……听说贵地有活路，求求你们，给口吃的吧，我们什么活都能干。”
他一跪，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也跟着跪了下去，哭喊声和哀求声响成一片。
“大家快起来，快起来。”
李虎连忙上前扶起老者，高声对众人喊道：“我们谷主有令，只要来到清水谷的，都是一家人，没有跪拜的道理。”
“大家放心，我们清水谷有足够的粮食，从今天起，你们再也不挨饿了。”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护卫立刻抬出了几大桶热气腾腾的米粥。
那浓郁的米香，瞬间让所有难民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了。
登记，分粥，治伤，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当第一个孩子，从护卫手中接过那碗温热的米粥，狼吞虎咽地喝下去时，所有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这里，是真的。
清水谷，真的能让他们活下去。
震天的欢呼声和喜极而泣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从四面八方涌向清水谷的难民，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波接着一波，从未停歇。
从最初的一天几百人，到后来的一天几千人，甚至上万人。
清水谷的人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急剧膨胀着。
西侧山谷的居民区一扩再扩，王大锤的工程队几乎是连轴转，才勉强跟得上人口增长的速度。
孙大夫的医馆前，永远排着长长的队伍，从空间里拿出的药材，消耗得如同流水一般。
而我那个“永不枯竭”的粮仓，也终于开始展现出它那神迹般的力量。
每天，我都会以清点库存为由，独自进入那几个最大的粮仓，然后将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粮食，悄无声息地补充进去。
看着那些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米袋，所有负责后勤的人，都对我这个谷主，生出了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在他们看来，谷主叶蓁蓁，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清水谷的声望，在无数难民的口口相传之下，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甚至有人开始称我为“活菩萨”，“救世主”。
对此，我只是一笑置之。
我不是菩萨，我只是一个想让所有人都吃饱饭的种田人。
只不过，我这块田，种得比别人大了一些而已。
清水谷热火朝天的景象，自然也瞒不过那些无孔不入的眼睛。
南边，陈王的王府之内。
“砰。”
一只名贵的青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陈王陈泰，这个盘踞南方、拥兵数十万的一方枭雄，此刻正脸色铁青地看着跪在下方的探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那名探子吓得浑身发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重复道：“王爷……我们派去的人……非但没能冲垮清水谷，反而……反而被他们给收编了。”
“那个叶蓁蓁，还……还传令出去，广纳流民，现在整个北方，但凡活不下去的百姓，全都往她那边跑了。”
“废物，一群废物。”
陈泰气得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上面的奏章文书散落一地。
“几万难民，还有本王派去的上百精锐，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山谷都冲不破？”
“那个叶蓁甄，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哪来的那么多粮食养活十几万人？”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饿狼，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神阴鸷得可怕。
他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
用他辖地内那些毫无价值的难民，作为攻城槌，去消耗清水谷的实力。
就算冲不垮，也能让清水谷元气大伤，陷入粮食危机。
届时，他再派出一支精兵，便能轻易将那个富庶得让他眼红的山谷，收入囊中。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手段竟然如此决绝，气魄竟然如此宏大。
她非但没有被难民拖垮，反而将计就计，把这股“祸水”变成了自己的力量。
如今，清水谷非但没有衰弱，反而声势大涨，人口在短短半个月内，就突破了十五万。
更让他感到恐慌的是，他自己治下的好几个县城，都出现了大量百姓外逃的现象。
他们逃亡的方向，无一例外，全都是清水谷。
民心，正在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速度，流向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山谷。
这无异于是在釜底抽薪，动摇他的统治根基。
“那个萧衍呢？查清楚他的身份了吗？”陈泰停下脚步，冷声问道。
“回王爷，暂时还没有。”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此人武功极高，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我们的人根本无法近身。”
“不过根据描述，他的行事风格，与……与当年那位，有些相似。”
幕僚的声音越来越低。
“谁？”陈泰眉头一皱。
“北境战神，萧衍。”
这四个字一出，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然知道萧衍是谁。
那个曾经以三万北境铁骑，杀得草原异族闻风丧胆的男人。
那个被誉为大周军神，却在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被流放边陲的废王。
“不可能。”陈泰立刻否定道，“他不是早就死在流放路上了吗？皇帝亲口确认的。”
“或许……只是巧合。”幕僚也不敢确定。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萧衍。”陈泰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机，“一个能以一人之力震慑数万人的高手，绝不能留。”
“这个清水谷，更不能再让它继续壮大下去了。”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书房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许久，他停下了敲击。
“传令下去。”他冷冷地开口，“命张虎率领三千黑风骑，扮作山匪，即刻出发。”
“我要他，在一个月之内，将清水谷，给我夷为平地。”
“记住，鸡犬不留。”
“是。”
幕僚心中一凛，躬身领命。
黑风骑，是陈王手中最精锐的骑兵，每一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看来，王爷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与此同时。
清水谷，议事厅内。
我、萧衍、李虎以及几名核心的护卫队队长，正围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是清水谷周围百里的详细地形图。
一名风尘仆仆的探子，正单膝跪地，向我们汇报着他带回来的最新情报。
“……谷主，属下亲眼所见，陈王麾下大将张虎，已率三千黑风骑，伪装成马匪，正朝我清水谷方向高速行进。”
“按照他们的速度，最多还有七日，便可抵达谷外。”
情报，和我预想中的一样。
将陈王逼急了，他必然会动用武力。
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收拢了十几万民心，又经过了萧衍半个多月的魔鬼训练，我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检验这支新生力量的成色。
也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彻底打响清水谷的名号，震慑住所有窥伺的豺狼。
“三千骑兵？”李虎的脸色有些凝重，“我
们现在虽然人多，但大多是新兵，正面硬撼，恐怕……”
“谁说要和他们正面硬撼了？”
我笑了笑，目光落在了沙盘上的某一处。
那是清水谷外三十里处，一截被称为“一线天”的狭长峡谷。
“萧衍。”我看向他。
他立刻会意，深邃的目光同样落在了那个位置。
“此地，两侧皆是悬崖峭壁，道路狭窄，骑兵的优势无法发挥，是绝佳的伏击地点。”他的声音，冷静而又充满了自信。
“没错。”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陈王想送我一份大礼，我们，自然要好好地招待他们一番。”
我拿起一枚代表着我们军队的红色小旗，重重地插在了一线天峡谷的入口处。
“传我命令，护卫队一营、二营，即刻开赴一线天，构筑防线，准备迎敌。”
“这一战，我要让陈王那三千黑风骑，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