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铸就的城墙切断了视线，将暗红色的苍穹一分为二。
“主人，您这皮相太嫩。”
千面鬼叟蹲在地上，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在这个秩序崩坏的废土，他的洁癖早已喂了狗。
他抓起一把混着血痂的焦土，熟练地往叶尘脸上抹去，手法粗暴得像是在给老墙刮腻子。
“在这地方，‘干净’就是原罪。要么被当成肥羊，要么被当成储备粮。”
叶尘没动，任由那股腥燥味覆盖皮肤：“这里用什么结账？灵石？银子？”
“废纸。”
鬼叟摇头，指了指前方那个巨大的黑影，“这里只认‘血气’。确切地说，是生物能。谁的肉身能量高，谁就是大爷。”
队伍最前方，守门的是一尊高达五米的【黑铁械灵】。
它像是一堆废弃法宝残骸与修罗血肉的缝合怪。上半身是肌肉虬结的巨人躯干，刻满了发亮的赤红阵纹；下半身却是履带底盘，碾压着地面的碎骨。
它的左眼眶里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色晶石，正向外投射出扇形的扫描光束，红光过处，连毛孔都无所遁形。
“下一个。”
声音像是两块生铁在互相锯割，刺耳，冰冷。
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修罗战士走上前，步伐沉重。
红光扫过。
【滴——血气值：350。低级战士。】
【通行费：十点血气。】
修罗战士面无表情，从腰间拔出一把生锈的匕首，对着左臂动脉狠狠一划。
“噗嗤！”
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淋在械灵面前的一方饕餮纹凹槽里。
凹槽底部的阵纹亮起，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液体，侧面的刻度条随之上涨。
“通过。”
械灵挥手，绞盘轰鸣，铁闸门开启。修罗战士按住伤口，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
“……”
王小二趴在小白龙背上，脸绿得像那件粉色玩偶服一样滑稽。
“这……这是入门费？这特么是献血站吧！”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胳膊，往萧无忌身后缩了缩，“大佬，我有点贫血，能不能在门口蹲着？”
“不进去就在这喂虫子。”
萧无忌冷冷瞥了他一眼。麒麟臂已用破布层层包裹，只露出一截漆黑的金属指尖，像是个落魄的独臂刀客。
“到我们了。”
林青竹压低斗笠。鬼叟的手艺不错，她清冷的脸庞上多了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原本的出尘剑意被掩盖在煞气之下。
叶尘理了理领口，迈步上前。
扇形红光迎面打来。
那一瞬，仿佛全身的秘密都被剥离。
【滴——】
械灵的晶石独眼剧烈闪烁，刺耳的蜂鸣声炸响。
【血气值：0。】
【警告：检测到无效生命体。】
【评价：工业废料。】
“唰——”
四周排队的数百个修罗齐齐转头。无数双猩红的瞳孔锁定了叶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吞咽声。在修罗域，没有血气的生物，连做肥料的资格都没有。
“废料？”
叶尘眉峰微挑。
飞升境的肉身虽然灵力被锁，但本质依旧强悍。但这鬼地方的阵法逻辑简单粗暴——只认“显性”的血能爆发。
“我们要进去。”叶尘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入城费。”
械灵举起巨大的铁钳手臂，指了指那个满是干涸黑血的凹槽，“每人一斤精血，或者等价的高能核心。”
一斤血。
这里六个“人”。
放完血，估计刚进门就得整整齐齐躺一排。
“大佬，怎么办？”王小二牙齿打颤，“要不……把旺财放了？它是龙，血多，一斤毛毛雨。”
“嗷？”
穿着helloKitty玩偶服的小白龙猛地回头，一口咬在王小二的屁股上，死不松口。
“别闹。”
叶尘叹了口气，转身，目光落在王小二身上。
那种眼神，慈祥中透着一丝……图穷匕见的残忍。
“小二啊。”
叶尘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领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全队的口粮和过路费，就看你这波发挥了。”
“什……什么意思？”王小二护住胸口，那种熟悉的、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无忌，动手。要‘暴击’。”
“好嘞。”
萧无忌狞笑一声，单手拎起王小二的后领，像是拎一只待宰的小鸡仔，直接拖到了城墙根的阴影死角。
紧接着。
“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闷响。
“啊——！别打脸！别打脸！我靠那是腰子！”
“轻点！大佬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压缩饼干了！”
凄厉的惨叫声在死寂的城门口回荡，节奏感极强。
排队的修罗们面面相觑，眼中的红光透出一丝迷茫。这群人……好狠。还没进城就开始内讧？
片刻后。
萧无忌提着鼻青脸肿、眼泪汪汪的王小二走了回来，随手一丢。
“哗啦。”
一堆杂物从王小二身上掉了下来。
叶尘蹲下身，在一地鸡毛中翻找。
【破损的布鞋（白）】……扔掉。
【过期的创可贴（白）】……垃圾。
【半瓶矿泉水（白）】……有点用，但不够。
突然。
叶尘的手指触碰到一块硬物。
他从那堆破烂里，摸出了一块像板砖一样硬、包装绿油油的东西，还有一个绿色的玻璃瓶。
【军用压缩饼干（超高热量版）】
【82年的雪碧（多气版）】
“哦豁。”
叶尘嘴角微扬。
在这废土，什么最值钱？
不是黄金，不是法宝。是热量，是糖分，是能让人瞬间恢复体力的碳水化合物。
“就这？”
王小二捂着肿成猪头的腮帮子，含糊不清：“一块破饼干？一瓶汽水？这能抵六斤血？大佬你别坑我……”
“你不懂。”
叶尘拍去包装上的灰尘，站起身，重新走到了械灵面前。
“我们不放血。”
他将那块压缩饼干举了起来，神色肃穆，动作庄重得像是在展示一枚九转金丹。
“我们用这个抵债。”
械灵的独眼转动，红光扫过那块绿色的“砖头”。
【滴——检测中……】
【物品解析：未知高密度固体。】
【成分分析：超量碳水、极高密度油脂、精制糖分、压缩谷物精华……】
械灵那生锈的处理器卡顿了一下。
在修罗域，食物链的顶端也就是腐肉和血苔。这种将数千卡路里强行压缩在巴掌大小的高密度能量块，超出了它的数据库认知。
【能量密度：极高。】
【预估转化值：相当于三头成年血牛的生命精华。】
械灵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带着电流杂音：“这是……什么？”
“此乃【皇极霸体丹】。”
叶尘面不红心不跳，声音朗朗，“乃是用九九八十一种高能灵谷，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压缩炼制而成。吃一口，三天不饿；吃一块，力大无穷。”
周围的修罗们虽然听不懂什么叫“灵谷”，但“三天不饿”四个字，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绿了。喉结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有这个。”
叶尘晃了晃手中的雪碧。
“嗤——”
他拧开瓶盖。
因为之前的一顿暴揍，瓶子里的气体早就蓄势待发。瓶盖一开，一股白色的气泡瞬间涌出，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丹炉开盖时的异象。
甜腻的糖浆味在空气中炸开。
对于从未摄入过精制糖分的修罗族来说，这种味道简直就是灵魂的毒药，带着致命的诱惑。
【滴——检测到高活性液态能量。】
【含有大量活跃气泡……疑似生命原液？】
械灵的独眼红光大盛，甚至伸出了一根探针，小心翼翼地凑近瓶口。
“此乃【还魂神水】。”
叶尘一本正经，“内封万年地火之气，一口入喉，气冲天灵，专治各种萎靡不振，乃是还魂续命的圣物。”
他倒出一小瓶盖，递到凹槽里。
那绿色的液体还在滋滋冒泡，看起来充满了恐怖的“活性”。
械灵的探针沾了一点。
【能量吸收率：100%。】
【极品。】
“轰隆隆——”
绞盘疯狂转动，沉重的铁闸门升起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灰尘簌簌落下。
械灵那冰冷的电子音竟然透出了一丝诡异的恭敬：
“贵宾通道开启。”
“请。”
全场死寂。
那些还要排队割腕的修罗们，看着叶尘手中剩下的“板砖”和“神水”，眼神从贪婪变成了敬畏。那是对顶级能量掌控者的本能恐惧。
“走。”
叶尘收起东西，大摇大摆地迈过门槛。
王小二目瞪口呆，捂着脸跟在后面：“这也行？那一箱饼干在蓝星拼多多才卖十九块九啊！”
“在这里，它比命贵。”
萧无忌经过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穿过厚重的城墙甬道，光线骤暗。
紧接着，无数杂乱、刺眼的光源刺入眼帘。
这根本不是什么修真城池。
这是一座巨大的、立体的、赛博贫民窟。
无数生锈的铁笼子像蜂巢一样挂在两侧的岩壁上，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黑暗中。密密麻麻的铜管在头顶交错，漏下的黑色油污滴在行人的脸上，没人擦拭。
街道两旁，挂着惨白的人皮灯笼，灯笼里燃着的不是蜡烛，而是散发着幽光的血脂，将行人的影子拉得扭曲。
“新鲜的尸油炸串！刚宰的变异鼠！爆浆的！”
“二手义肢！七成新！原主刚死，热乎的！”
“回收血晶！高价回收！”
叫卖声、打骂声、齿轮转动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名为“生存”的声浪，扑面而来。
街道正中央，一块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半空，画面闪烁跳动。
那是一个只有上半身、下半身连着无数输液管的修罗老者，正用嘶哑的声音循环宣讲：
【今日血气汇率：1标准单位 = 0.5个白面包。】
【伟大刑天王谕令：城内禁止私斗（除非你能秒杀对方）。】
叶尘站在街头，看着这魔幻的一幕，深吸了一口这里浑浊的空气。
“欢迎来到废土。”
千面鬼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种属于老江湖的气场回来了，“主人，这地方的味道，虽然臭，但……全是机会。”
“先找个落脚点。”
叶尘目光扫过四周那些贪婪注视着他们的视线。
刚才在门口露出的“神药”，已经引起了某些地头蛇的注意。
“幽荧，警戒。”
“无忌，准备干活。”
叶尘紧了紧怀里的压缩饼干。
在这里，他不再是炸天帮帮主，而是一个怀揣巨款、即将搅动这座死城的——
顶级军火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