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那句“我知道她的‘家人’是谁”,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徐三和徐四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两双眼睛死死地钉在陆瑾身上,那架势,要是眼神能杀人,陆老爷子这会儿已经被凌迟了。
张楚岚也忘了哭了,顶着一脑门的血,愕然地看向陆瑾,又看看身边一脸呆萌的冯宝宝。
家人?
宝儿姐的家人?
七十多年的谜案,今天是要现场开盲盒了吗?
陆瑾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他只是看着冯宝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怜悯,有震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姑娘,你不是生出来的。”
陆瑾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徐四差点跳起来。
“我靠!陆老您别搞封建迷信啊!不是生出来的,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徐三一把捂住徐四的嘴,眼神凝重地示意他闭嘴。
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将会颠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陆瑾摇了摇头,声音沉重。
“她,是‘造’出来的。”
“当年,全性掌门无根生,惊才绝艳,但也有一生至痛,便是他早夭的女儿,冯莹。”
冯莹!
徐三和徐四心里剧震,这个名字,他们曾在爷爷徐翔的笔记里见过!
陆瑾继续道:“无根生为了复活爱女,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联合了其他领悟了八奇技的同道,试图用这八种通天彻地的手段,逆天改命,重塑一个生命。”
“风后奇门定下风水气局,拘灵遣将召请残魂,神机百炼锻造完美躯壳,炁体源流提供无尽生机……”
陆瑾每说出一种奇技的用途,在场众人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用八奇技……造人?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逆天的手笔!
“那……成功了吗?”张楚岚的声音都在发颤。
“失败了。”陆瑾叹了口气,“冯莹的灵魂早已消散,无法召回。他们创造出的,只是一具完美的,拥有冯莹一切生理特征,却没有灵魂的躯壳。”
“后来,三十六贼事发,那具躯壳被遗弃在了一个他们事先布好的风水宝地。谁也没想到,在那地脉灵气的滋养下,在那具完美的躯壳里,机缘巧合,竟然……诞生了一个全新的,纯净的灵魂。”
陆瑾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冯宝宝身上,一字一句道。
“那个灵魂,就是你。”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徐三和徐四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真相……竟然是这样?
冯宝宝不是任何人,她不是冯莹,也不是什么神秘高手。
她只是一个……失败的替代品,一个偶然诞生的奇迹?
一直面无表情的冯宝宝,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她那双总是清澈见底,不染尘埃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迷茫,痛苦,自我怀疑……
她找了几十年的家人,几十年的根。
结果,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根。
她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东西”。
“那我……算啥子?”
冯宝宝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物件。
“我……不是人?”
“胡说八道!”
一声暴喝,是刚刚还趴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张楚岚。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冯宝宝面前,因为情绪激动,脸上的血和泪糊得更厉害了,看起来像个恶鬼。
他一把抓住冯宝宝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你听清楚了!你就是你!你叫冯宝宝!你不是什么替代品!也不是什么物件!”
“你他娘的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张楚岚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冯宝宝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看着他。
陆瑾也走上前,温和地看着冯宝宝:“这孩子说的没错。冯莹已经死了,而你,是活着的。你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冯宝宝,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哇——”
冯宝宝再也绷不住了,她张开嘴,发出了压抑许久的哭声。
没有眼泪,只是干嚎,像一头迷路受伤的小兽,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悲怆,让徐三和徐四这两个大男人眼圈瞬间就红了。
徐四再也忍不住,冲上去一把将冯宝宝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
“不哭了不哭了,宝儿,四哥在呢!管他妈的是造出来的还是生出来的,你就是我姐!谁敢说你不是人,老子第一个弄死他!”
徐三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哭泣的冯宝宝,又看了看陆瑾和张之维,突然双膝一软,对着两位老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陆老,老天师!今天这事……求求二位,烂在肚子里!”
徐三是真的怕了。
这个秘密太可怕了!
冯宝宝的身体,竟然是八奇技共同作用的产物!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异人界都会疯掉!到时候,冯宝宝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杀和觊觎!她会被当成唐僧肉,被无数人切片研究!
陆瑾扶起徐三,神色严肃。
“放心,老夫还没老糊涂。但你们也要明白一个道理。”
他扫视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沉声道。
“这个世界上,能守住秘密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嘴。”
“而是你们自己的拳头。”
“只有你们自己够强,强到让所有人都闭嘴,这个秘密,才算真的安全。”
……
当晚。
罗天大醮十六强的抽签仪式,通过一个临时搭建的线上会议室进行。
画面里,十佬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对着摄像头,表情严肃。
只有老天师和陆瑾这边,气氛有些古怪。
“哎,老陆,你那边网是不是不好?卡了啊。”风正豪在屏幕里招手。
“网不好?我这5G啊!”陆瑾拍了拍身前的笔记本电脑,“可能是你们那边服务器不行。”
“抽吧抽吧,赶紧的。”吕慈的声音冷冰冰的。
很快,一个简陋的线上抽签软件开始滚动。
一个个对阵名单跳了出来。
【陆琳 VS 萧霄】
【诸葛青 VS 枳瑾花】
……
当最后一个对阵名单定格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张楚岚 VS 王并】
屏幕那头,王蔼那张老脸,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
而张楚岚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完了完了,这下芭比q了。”徐四一屁股坐在床上,烦躁地抓着头发,“宝儿这身世一曝光,就是个移动的核弹。现在又对上王并那个小畜生……这罗天大醮,咱们还比个屁啊!”
他看向冯宝宝,眼神里满是担忧。
“宝儿,听四哥的,咱不比了。连夜下山,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公司那边我去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所有人都看向冯宝宝。
哭过一场后,她又恢复了那副呆呆的样子,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徐四以为她同意了。
然后,她摇了摇头。
“躲?我躲了七十多年了。”
冯宝宝抬起头,目光扫过张楚岚,扫过徐三、徐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没得用。”
“陆老爷子说得对,拳头硬,才能活。”
她走到张楚岚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胸口。
“你要当上天师。”
“当了天师,就没人敢动我们了。”
张楚岚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冯宝宝收回手,走到窗边,看着龙虎山下的万家灯火,轻轻地说。
“张楚岚,我帮你。”
“不管对手是哪个,弄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