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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纳托利亚东海岸的“碎星港”在晨雾中露出獠牙。这座由黑曜石垒砌的古老港口,此刻正被张文远的斩马刀劈开最后一道防线。焦黑的塔楼上,双头狮鹫旗被北明飞龙旗取代的瞬间,港内囤积的五百桶鲸油又终于回到了正主手中。

“把不能带走的武器、弩车全拆了!那些刀剑、弓箭不能带走的,全部丢到海里!”张文远一脚踹翻装满金币的橡木箱,叮当脆响中,他抓起沾血的羊皮卷扫视——这是从叛军指挥官尸体上搜出的物资清单,“铁甲、马铠、长矛、长柄斧……霍森这老狗,居然把骑兵装备全藏在这儿!”他猛地转身,刀尖指向港口西侧被铁链封锁的仓库群,“四十五分钟!我要看到所有士兵披挂整齐!”

新兵们手忙脚乱地撬锁时,老兵已经扯开油布。晨光刺破雾霭的刹那,整片码头泛起森冷铁光——五千套镶铜马铠整整齐齐码在草料堆后,精钢打造的马蹄铁在木箱里堆成小山。更深处,居然还有四千多匹纯种的鞑靼血统战马正在焦躁地刨地,这些被霍森当作预备队的良驹,此刻鬃毛上还沾着夜露。

“妈的,比吴郡水匪的私藏还肥!看样子,霍森是把这里当做了一个临时军需基地。又或者霍森想通过碎星港剩余的舰队突袭马格里布?”

想到此处,张文远突然喊来传令兵:“找人!把港口里所有能动的船全部烧了!”

“大人,那我们的船呢?”

“也全部烧了!”

“大人!……”传令兵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张文远直接打断:“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我们承担了突袭的任务,就要报着必死的决心!”

看着张文远决绝的眼神,传令兵感受到了他必胜的信念,立即领命下去安排人去烧毁船只。

望着远处被烧毁的船只映得火红的港口,张文远抓起马铠往身上比划,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尖锐鹰唳。他眯眼望去,一只戴着铜脚环的猎鹰正掠过燃烧的了望塔——这是叛军将领之间传递急报的猛禽。

“旗本大人!”了望手从残破的箭塔探出头,手里晃着半截染血的密信,“西面三十里尘烟蔽日,像是费尔南多残部的游骑兵!死里逃生的费尔南多可能也在其中。”

张文远嘴角扯出狞笑。他反手将密信按在还在滴血的斩马刀上,羊皮纸被刀刃一分为二的裂响惊得战马嘶鸣:“正好!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痛苦的仗了!正好也让新兵们见见血!不然他们永远也无法成长为合格的游骑兵!”

张文远翻身上马,马鞍两侧新挂的连发手弩随着动作叮当碰撞——由于要经过鬼水道,害怕火器进水失灵,此次进攻张文远的第一师团没有带上任何的火器装备。“全军随我迎敌,等我们剁了这群丧家犬,立刻全力奔袭纽黑文,和将军大人会合!”

四千铁骑冲出港口的轰鸣,惊散了海滩上啄食尸体的黑背信天翁。张文远伏在马背上,能清晰听见皮甲内衬的鲨鱼鳞片摩擦声——这是碎星港库房里最珍贵的战利品,每片鱼鳞都用海豹筋串联,箭矢难透。当他率先冲上山坡时,正看见费尔南多残部的骑兵在谷底乱作一团——这些溃兵显然没料到,本该驻守在数千里之外北岛的游骑兵第一师会从天而降。

“放烟箭!”张文远暴喝。三十支裹着硫磺粉的响箭尖啸着升空,在叛军头顶炸成猩红烟云。这是张文远战斗时最擅长使用的障眼法——当赤烟弥漫战场时,意味着需要最快速度的屠杀。

马刀出鞘的银光撕开烟幕。张文远座下的安纳托利亚战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直接将一名叛军百夫长的胸甲踏得凹陷。他顺势劈下的刀锋却突然转向,刀背重重拍在另一名传令兵的后颈——这是计划中必须留的活口。

“告诉霍森——”他揪起瘫软的传令兵,将人甩向燃烧的辎重车,“他藏在碎星港的嫁妆,我们北明笑纳了!”

……

同一时刻,马格里布与安纳托利亚交界处的“血松林”此刻犹如炼狱再临。千年古木的枝干在烈焰中扭曲哀鸣,树脂化作粘稠的金色泪滴,裹着火星坠入腐叶层。莫尔森麾下的私兵们正在火焰中哀嚎。

时间回到几小时之前,炎思衡藏身的古杉树早已焦黑如炭,树皮在他掌心剥落时簌簌成灰——三天前,他亲手将掺了硫磺的松脂涂满树干,此刻每一道裂纹都充斥着硫磺与磷火粉末,只要沾染一点火星就能喷吐出炽热的蓝色火焰。

“莫尔森的重骑兵进套了!”

亲卫队长的低沉的声音仿佛撕开裂帛般的火啸。他蹲在相邻树杈上,苔藓伪装下的皮甲泛着油光,那是为防松脂沾身特意涂抹的狼脂。透过枝叶间隙,可见叛军铁骑正碾过焦油标记线——没想到,在接收完部分洛伦佐的残军后,莫尔森竟让这群残军举着残破盾牌开路,二十架包铁弩车紧随其后,车轮在焦土上犁出深沟。

炎思衡的拇指碾过箭簇上的磷粉,细微的爆燃声混入火海呼啸。三天故意遗落的假羊皮卷浮现在脑海:那卷浸过乌头汁的“密信”被伪装成斥候尸体上的战利品,字迹潦草地写着“纽黑文的洛伦佐守军哗变”——此刻看来,莫尔森终究抵不住吞并洛伦佐残部的诱惑,带着嫡系钻进了这片死亡林海。

“放夜枭。”炎思衡薄唇微动,声如寒铁相击。

三声短促鸟鸣刺破火场,伏在腐叶下的死士猛然扯动藤蔓。地面在轰鸣中塌陷,三十棵“鬼杉”裹着蓝焰轰然倾倒——这些巨树早被掏空树心,填入浸透焦油的麻絮与铁蒺藜。燃烧的树干砸中弩车阵列的刹那,铁蒺藜如毒蜂群迸溅,贯穿战马腹腔的闷响与士兵的惨嚎此起彼伏。

“就是现在!”

炎思衡挽弓如满月,磷火箭离弦时拖出幽蓝尾焰。对面树冠间的亲卫队长已甩出勾索,铁链缠住古松枝干的瞬间借力飞荡,链锤在头顶抡出死亡弧光。箭矢精准洞穿莫尔森的帅旗旗杆,浸透松脂的绸旗轰然炸成火凤,映出那位“灰狐”惨白的脸——这位以狡诈闻名的大将,此刻正死死攥住缰绳,试图调转马头逃离火墙。

“哼,莫尔森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炎思衡鬼魅般从浓烟中踏出,佩刀呛然出鞘。刀背重重磕在莫尔森胸甲上,金属震颤声惊得战马人立而起——那甲胄上刻着的“尼奥城东门破城的日期”——击败北明的游骑兵,重新占据故国旧都是他值得吹嘘一辈子的骄傲,可这日期正在火星溅射中扭曲如蛆虫。莫尔森滚落马背的刹那,亲卫队长的链锤已砸碎亲卫头颅,红白之物溅上燃烧的松果,在枝头炸成腥臭的烟花。

叛军主帅突然暴起,腕甲暗格弹出的毒针直取炎思衡咽喉。

“锵!”

亲卫队长的飞斧破空而至,斧刃劈入莫尔森肩胛的瞬间,毒针擦着炎思衡的喉结没入树干。树皮在嗤响中腾起青烟,针头淬的竟是腐尸毒!

“你也配用毒?”炎思衡靴底碾住莫尔森摸向信号弹的手指,骨裂声混着林火爆燃声格外清脆,“你安排在纽黑文附近接应的两千私兵,估计这个时候应该正被儁乂的铁骑碾成肉泥。”他揪起对方头发强迫其仰头,晨光刺破烟霾,无数北明飞龙旗正在林海上空舒展,旗面金线绣的龙鳞反射着血色火光,“从你踏入血松林那刻起,每一步都在我的罗网中——你以为自己猎的是鹿,实则早成了困兽。”

莫尔森瞳孔骤缩,溃散的视线里,炎思衡的刀锋正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容。这位曾半月连破十二城的枭雄,此刻忽然想起尼奥城陷落当夜——当他踩着守将头颅狂饮蜜酒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他人庆功宴上的祭品?

刀光如雪,斩落的不止是头颅。

林风卷着飞灰掠过,灰狐的野望终是焚尽在血松烈焰之中。

……

晨雾未散,纽黑文城墙上的守军正打着哈欠换岗。昨夜从血松林飘来的焦糊味还萦绕在鼻尖,几个老兵嘟囔着“灰狐”莫尔森怕是又屠了哪个村落——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五十里外的密林已成炼狱,而真正的死神已攀上城头。

张儁乂伏在护城河外的芦苇丛中,皮甲上沾满泥浆。他盯着城头懒散的哨兵,舌尖舔过刀柄缠着的止血草——三天前炎思衡那句“林海如局,枯枝亦刃”还在耳边回响。此刻他身后八百轻骑的马蹄皆裹着棉布,马衔枚、人噤声,像一群蛰伏的夜枭。

“大人,内应得手了。”副将猫腰凑近,掌心摊开半片染血的铜符——那是纽黑文粮仓守军的腰牌。得益于炎思衡的军队在杜伊夫根留下的好名声,当地的平民一听说是游骑兵第一师的军队,纷纷响应暗中相助,更有的人帮助张儁乂的死士混入了运粮队,此刻粮仓地窖里二十桶火油正静静渗入麻袋。

张儁乂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他反手抽出三支响箭,箭头包裹的磷粉在晨光中泛着幽蓝:“传令,东门火起时,进攻城门!”

……

碎星港,西侧山谷。

费尔南多的披风被硫磺烟熏得焦黑,这位曾蜷缩在救生艇里逃过科尔翰海战的败将,此刻正疯狂抽打战马。身后四千北明铁骑如潮水般涌来,张文远的斩马刀每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

“放箭!放箭啊!”费尔南多嘶吼着拽过身旁弓手,却见对方箭囊早已空空——溃逃时他们丢光了重弩,此刻连马鞍侧袋的匕首都被用来割断追兵的缰绳。

“丧家犬还摆什么阵势!”张文远一脚蹬开扑来的叛军,刀锋顺势劈断敌骑前蹄。战马哀鸣倒地的刹那,他已然纵身跃起,染血的鲨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宛如一头扑食的虎鲨。

猩红烟云中,北明骑兵化作无数把尖刀,将叛军阵型撕得支离破碎。张文远盯住费尔南多的金边披风,忽然从马鞍侧袋抓出条铁链——那是昨夜从碎星港库房翻出的鞑靼套马索。铁链破空呼啸,精准缠住费尔南多的马腿。

“过来吧你!”他暴喝一声,臂膀肌肉虬结。战马悲嘶着侧翻,费尔南多滚入泥浆的瞬间,十余把马刀已架上他的脖颈。

“留活口!”张文远甩了甩链头的血沫,刀尖挑起费尔南多的下巴,“霍森老狗是不是在纽黑文藏了火炮?”

费尔南多瞳孔骤缩。

刀光一闪,三根手指飞上半空。惨叫声中,张文远的声音比刀锋更冷:“下一刀是你的膝盖骨。”

“在……在纽黑文附近的地堡里!”费尔南多蜷缩成一团,“但钥匙在……”

“用不着钥匙。”张文远翻身上马,染血的披风扫过俘虏涕泪横流的脸,“传令!立刻丢掉用不上的物资,轻装奔袭纽黑文,这里距离纽黑文不过几小时的路程,我们一定要黎明前赶到纽黑文——老子要亲手炸了霍森的棺材板!”

……

纽黑文,东门粮仓。

第一缕火苗窜上粮垛时,守军还以为是晨炊的灶火。直到黑烟裹着爆燃的麦粒冲上天际,整座城楼才炸开锅。

“敌袭!敌袭!”

张儁乂等的就是这声号角。他猛然起身,三支响箭尖啸着射向城头,磷火在空中炸成三道蓝光。潜伏在护城河底的死士瞬间暴起,铁钩攀住墙砖缝隙,眨眼便跃上城墙。守军刚转身就被割喉,温热的血溅上烽火台——这是陈长文特制的狼烟筒被点燃,掺了硫磺的浓烟竟显出飞龙形状。

“城门开了!”八百轻骑如利剑出鞘。张儁乂一马当先,长柄战斧劈碎门闩的刹那,他忽然拧身躲过冷箭——城洞阴影里竟藏着三架弩车!

“散!”

骑兵瞬间裂成两股,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张儁乂战斧脱手飞旋,铁链绞住弩车转轴的瞬间,他猛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弩箭擦着马腹钉入城墙,而失控的弩车已将操作手碾成肉泥。

“抢占城门!”他抽出备用的双刀,刀刃交错架住劈来的长戟。腕骨发力一绞,戟头应声而断,反手一刀便削飞偷袭者的头盔。身后骑兵已撞入敌阵,马刀专砍马蹄,这招“滚地刀”专破重甲步兵。

……

碎星港通往纽黑文的大道上。

张文远将水囊倒扣在头顶,苦咸的冷水让他精神一振。四千铁骑皆换上了霍森私藏的马铠,鞑靼战马的铁蹄震得大地轰鸣。

“大人,前方二十里发现狼烟!”斥候指着天际的飞龙形黑烟,“应该是儁乂大人的信号!”

“再快!”张文远马鞭抽出一道血痕。晨风灌进甲胄缝隙,鲨鳞片的摩擦声让他想起海战时的浪涛——炎思衡说得对,陆上的血火竟比怒海更灼人。

……

纽黑文,地堡。

克劳斯,这位被霍森寄予厚望的贵族将领——突然听到了的地堡外喊杀声,焦躁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地堡内二十门黑铁火炮泛着幽光,这是霍森留给他最后的底牌——只要撑到收编的洛伦佐残军回防……他这支不到百人的部队就会是一支骑兵。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掀飞了地堡铁门。烟尘中,张文远甩了甩震麻的虎口,咧嘴看向身后——四名壮汉正扛着从碎星港拆下的弩炮撞锤。

“钥匙?”他踢了踢脚边的铁门残片,抬手又是一锤,“这就是老子的钥匙!”

亲卫队长拔剑欲冲,却被破门而入的气浪掀翻。张文远如饿虎扑入羊群,斩马刀专劈火炮引线。火星迸射中,二十门火炮的炮口陆续垂下——引信全被削成了秃头。

“留十人搬火药!”他踹开地堡暗门,阳光倾泻而入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城外旷野上,霍森的金边帅旗正迎风逼近!

……

纽黑文城头。

张儁乂一刀劈断最后一面双头狮鹫旗,飞龙旗升起的瞬间,他望见了西方遮天蔽日的尘烟。

“是霍森的军队!”副将嗓音嘶哑,“至少两万人!”

“两万?”张儁乂吐掉嘴里的血沫,忽然放声大笑,“老子当年在吴郡,带着三百兄弟就敢只身闯水匪的营寨!”他翻身跃上城墙,战斧指向城内狼藉的街道,“把粮仓剩下的火油全搬上城墙——老子请他们喝顿热汤!”

话音未落,东侧天际突然响起熟悉的号角。张文远的铁骑如黑色洪流撞入霍森军阵侧翼,马鞍两侧的手弩齐射,箭雨竟全是点着的火箭!

“儁乂!”张文远的吼声穿透战场,“你的下酒菜到了!”

霍森在帅旗下目眦欲裂。他眼睁睁看着两股北明军汇成钢铁旋涡,自己的士兵如麦浪般层层倒下。更致命的是,纽黑文城头突然倾泻下瀑布般的火油,张儁乂的狼牙箭在火海中犁出条条沟壑。

“撤……撤退!”霍森终于扯动缰绳。

“现在想跑?”城楼上的张儁乂拉满弓弦,箭簇映出霍森仓皇的背影,“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箭出如龙。

可惜的是,霍森的亲卫队长不要命似的挡在了霍森身前。

望着霍森远去的军队,张文远和张儁乂都知道穷寇莫追,再加上两支军队都苦战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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