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下来，陆文铮身为元帅，未露一面。
但凡有点脑子的将领，都要思量一番，猜测原由，最大的可能就是陆帅重伤，站都站不起来，否则不会只让布芙和李丘顶在前头。
但，没有命令下来，也没有任何陆帅的消息，他们就默契的不闻不问，稳住军心为重。
顾念成踏前一步，逼视李丘：
“李丘，守城步战，你天下无双！
但这种敌后剔骨的脏活，交给我们老八营，最稳妥！布芙是领军的好手，不该折在这种偷袭里。
我们烂命一条，换她安稳，值！”
李丘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顾念成话糙理不糙，甚至点明了一个冷酷的现实：布芙作为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价值远大于他们。
用一群精锐老兵去换指挥官的安危和一次斩首的机会，从冰冷的军事角度考量，这买卖不亏。
李丘看着顾念成和他身后那群眼神坚定，一身匪气，已进入亡命徒状态的老兵，那股悍勇和彼此间无需言说的信任，确实不是寻常队伍能比的。
李丘知道，他拦不住，也无法再拦。
顾念成见李丘沉默，知道他已经默许。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大白扶着的、昏迷中的布芙，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决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俯下身，极其快速而又郑重地，在布芙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如羽毛却又重若千钧的吻。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知情的兄弟都默默转开了视线，心中了然。
顾念成那点心思，但凡和他走得近一点，都猜得到。
连大白和小黑两个新人，到了营里不到两个时辰就看出了门道，只有布芙这个木头还蒙在鼓里。
“护好她。”
他对大白说完，猛地转身，脸上所有柔情瞬间被铁血取代。
“兄弟们，老规矩，检查装备，丑时三刻出发！替阿布去干票大买卖！”
一行人如同幽灵般，迅速消失在帐外的夜色里。
丑时三刻，月黑风高。
顾念成带着老八营的兄弟和斥候营精选的五十勇士，身穿夜行衣，如同鬼魅般，从城墙索降而下，融入沉沉夜色。
他们动作迅捷，默契无声，利用阴影和巡逻间隙，悄然摸进了西兀大营腹地。
接连抓了三个“舌头”，前两个没抓对人，职位太低，什么消息都没问出来。
直到第三个，貌似抓了个小头目，屠八斤割掉他一根手指，又塞到他嘴里，槐安用匕首抵在他眼珠上，让他直盯盯看着。
那人没硬气多久，就崩溃吐露：
“别，别杀我，那女人，昨日就被一队精锐押往王都了，不在这里！我不知道陛下在没在军中，我没见到过他。”
不用夫人逼迫元帅了？为何要押送到西兀都城？
没时间深想，元帅夫人救不成了，但另一个目标依旧清晰，顾念成眼神一寒，领着兄弟们直扑中军帐！
然而，那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顾念成第一个冲进大帐，四周骤然火把大亮，伏兵四起！
顾念成暗叫不好，着了西兀狗犊子的道，朝兄弟们大喝一声：“撤！结阵！向西边突围！”
箭矢，刀枪，不要钱一样朝顾念成砍来，生生将顾念成从队伍里剥离出来。
一名西兀将领在混战中得意狂笑：“大将军神机妙算！就知道你们会来送死！”
顾念成嘶吼，长刀卷起一片血光，碰谁谁死。
兄弟们瞬间背靠背结成圆阵，互为依靠，且战且退。
一手长刀，一手匕首，互补长短，上来一个杀一个，上来一双杀一双。
但西兀兵越来越多，如同潮水般涌来，兄弟们压力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一声暴吼如惊雷炸响：“哪个伤了我那么多儿郎？给本将留下命来！”
只见一个身形魁梧，一脸麻子的巨汉，拎着一对铁骨朵排众而出，正是西兀军的统帅，有“铁疯子”之称的铁奉慈！
“带兄弟们走！”
顾念成对着几步外的李大爪子吼道，自己却逆转方向，迎向了铁疯子。
来都来了，对方主帅都立眼前了，焉能不砍上两刀，得手了，这笔买卖就大赚。
刀光与锤影瞬间碰撞！
顾念成的武功在布芙之上，刀法刁钻狠辣，身法如电，招招直取铁疯子要害。
但铁疯子力大无穷，双锤挥舞起来狂风呼啸，势不可挡，每一次兵刃相交，顾念成虎口都被震得发麻。
“砰！”
一声闷响，顾念成终究是力逊一筹，被一锤扫中左肩，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踉跄后退，口喷鲜血。
“大哥！”
慕青目眦欲裂，想冲过来，急砍两刀，也未挪动半步。
“走！”
顾念成头也不回地厉喝，眼神却死死锁定再次扑来的铁疯子。
他眼中闪过决绝，弄死这王八蛋，没了统帅的西兀军，阿布打起来会轻省很多。
一个虚招，引得铁疯子朝着自己胸口砸来，换来铁疯子肋下露出破绽，顾念成手中的长刀化作一道凄厉的寒光，直刺铁疯子的肋下！
“噗嗤！”
刀尖刺入两寸，虽被甲胄阻挡了力道，却也伤到了脏腑，铁疯子趔趄后退。
“噗嗤！”
于此同时，混乱中，顾念成被铁疯子的手下偷袭，一根羽箭穿透喉咙。
“呃……”鲜血汩汩的从嘴里溢出。
“大哥——！”
屠八斤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伍大花和胡志彪双眼血红，任他们如何着急，如何拼命，都杀不到近前。
顾念成看了兄弟们一眼，扯出个狰狞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那便用最后这点力气，换铁疯子一条命！
血糊了半张脸，脖子上钉着滴血的箭，左臂耷拉着，顾念成像一只嗜血的恶兽，再次扑向铁疯子，可惜，几招下来，只砍飞了他的头盔。
弥留之际，体力不支，反应迟缓，又中了两刀。
顾念成看着铁疯子惊怒后退的身影，冷冷一笑，脑子里想的却是：
【阿布，大哥也算帮到你了，你可懂我的心思？我喜欢你啊！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是相公和娘子的喜欢，你个傻子！】
慢慢闭眼，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