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呼衍浑的亲信部队虽然装备精良,却寡不敌众。
忠于呼延德的匈奴人如同潮水般涌来,个个红着眼睛,拼命厮杀。
呼衍浑的阵型节节败退,手下的亲信一个个倒下,他本人也被数名骑士围攻,身上多处受伤。
“住手!都给我住手!”呼衍浑一边抵挡,一边高声喊道,“你们疯了,只有我才能带领呼衍部壮大,那个老家伙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如此卖命?”
“呸!”呼衍部的人一听立马怒骂:“你个北奴,毫无礼义廉耻,空有一身蛮力又如何,不过是头白眼狼,族人们!随我杀了他。”
“杀了这只白眼狼!”
“北奴杂碎!一个都别放过。”
呼衍浑傻眼了。
他虽然偷袭得手,却低估了呼延德在部族中的威望,也高估了自己那套北匈奴规则的适用性。
他不明白,都是匈奴人,什么时候分南北了?
然而随着自己的亲信越来越少,特别是经历了阿柔之败和大马营之败后,此刻面对数万匈奴骑兵的围攻,根本遭不住啊。
即便是呼衍部那些垂垂老矣的老骑士,也皆是战斗经历丰富的老匈奴,握刀之手看似发颤,却是招招致命,让人头大不已。
很快,呼衍浑的亲信就消耗殆尽,他不免再次使出金蝉脱壳之计——把自己的亲信卖了,孤身跑路。
“我愿意投降!愿意向汉廷称臣!吕布州牧,吕嬛都督,快救救我!”
他见大势已去,竟然调转马头,朝着吕军的方向狂奔而来,想要投靠吕布父女。
吕布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勃然大怒。
他最看不起这种背主求荣、骨肉相残的小人。
“无耻小人!也配投降?”
吕布怒吼一声,催动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呼衍浑而去。
呼衍浑见吕布冲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以为吕布是来接应自己的,不免喜出望外。
可还没等他开口求和割地,方天画戟就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了他的头颅。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呼衍浑的头颅被当场斩落,滚落在地。
他的身体还坐在马背上,向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吕布提着呼衍浑的头颅,勒住战马,怒声骂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人家义子,竟还暗箭伤害义父,简直可耻至极!”
骂完之后,他突然愣在当场。
手中的方天画戟还滴着鲜血,他扭头看着手上的头颅,只见呼衍浑那双眼睛圆睁着,似乎还带着不甘和恐惧。
吕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丁原和董卓的身影。
当年他为了赤兔马和高官厚禄,杀了待他如子的丁原;后来又因为貂蝉,杀了对他信任有加的董卓。
虽然他一直为自己辩解,说那是形势所迫,可此刻看着呼衍浑的尸体,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卑劣的小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父亲,怎么了?”吕嬛见吕布愣在原地,策马走上前来,疑惑地问道。
吕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驱散。
他将呼衍浑的头颅扔在地上,沉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杀了这等不义之人,脏了为父手中的画戟。”
反省是不可能反省的,这便是吕布。
若是恼羞成怒,那便找个沙包出气,而眼前内讧的匈奴人,正是充当沙包的好材料。
“传令!徐徐压上,先驱散匈奴人,再分而歼之!”
吕布命令一下,便带着关中铁骑缓缓向前压进,思考着从哪里攻进去比较合适。
毕竟那是数万匈奴人,虽不精锐,且多老弱,可数量一多便要谨慎对待。
而且,别看匈奴人现在混乱,以吕布的的经验来看,混乱的匈奴才不好对付,就像几万头野猪,不好杀,也不好抓,得想个可以一网打尽的方法才行...
他正想着,吕嬛提醒道:“父亲,到了冲锋距离了!”
“嗯?”吕布回神:“嗯!”
他猛然抡起画戟,正要大喝一声带队冲锋,没成想匈奴阵营却跑出几骑,皆是白发苍苍的老匈奴。
吕布面露疑惑之色,却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想过来单挑,这活可是他的强项,岂能怯阵?
只见他策马单骑而出,露出一脸桀骜之色,冷笑着骂道:
“莫非呼衍部无人,让尔等垂垂老者过来送死不成?”
他见来人并未携带兵器,不免露出愠怒之色。
但这几个老匈奴却不畏惧,反而直接策马走到吕布面前,根本不惧他会忽然抡起手上那把画戟。
“敢问这位将军...”其中一个老者抱拳问道:“...可是呼衍水水的孩子?”
若是常人提及这个名字,吕布早就大怒,定然以为有人要辱骂家母。
但对方是母亲的部落老人,想必又要套交情了。
吕布决定卖给母亲一个面子——毕竟这种机会可不多。
以往这帮老家伙见面就打打杀杀,或许是因为老了才老实,实属罕见,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谁知,这帮老家伙一开口就是王炸:
“我是水水的大伯,将军称呼我阿伯就好。”
“我是水水的二叔,将军不必客气,唤我名字札木合便可。”
“这位是水水的姨父!”札木合介绍一旁腼腆的老头:“水水当年,没少带你走娘家,只不过那时你年幼不记事...”
...
吕布感觉脑袋轰然炸响,一片轰鸣之声缭绕不散。
好家伙,瞧瞧这帮南匈奴学到了汉人的什么习俗?
我大伯就是你大伯?
还是我二叔就是你二叔?
吕布很想抡起画戟斩了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匈奴,呼延德的亲戚,跟他吕布有什么关系!
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一劈下去,名声可就真烂透了,因为中原汉人,还真是这么攀亲戚的...
“父...父亲,”吕嬛亦是一言难尽,这是捅了亲戚窝吗?
她纠结着轻声问道:“你当年不是出塞攻打呼衍部吗?怎会留下这么多...长辈?”
言下之意,便是...以父亲当年之勇,怎会留下活口?
这可不是吕布的风格。
“不算多了...”吕布幽幽说道:“当年我杀了挺多,可今日这帮老家伙竟然手无寸铁,为父实在无从下手。”
吕嬛望去,还真是,这些人不仅手无寸铁,连衣服都是粗布,显然是...有备而来!
简直...太过分了!
这让她怎么做坏人?分明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嘛。
“这位想必就是...玲绮小主了?”札木合招呼几人下马,走到吕嬛面前,恭敬地作揖:
“小主不必太客气,唤我二叔公即可。”
吕嬛闻言,鼻子里都喷着气,这老头太不讲理,把亲戚都攀到她身上来了,这铁定不能认。
她冷然说道:“小主不敢当,本都督可没有给匈奴人当主子的嗜好。”
“当得,当得!”札木合笑着说道:“大王刚刚下令,呼衍部落的族长之位,就传给了水水小主。她虽故去,但玲绮和奉先乃是水水的直系亲人,继承大王之位,乃是名正言顺。”
说完他还朝身后的老头们征集意见:“你们说是不是?”
“是极是极,呼衍部是水水的娘家,将军一定可以带领呼衍部壮大。”
“没错!水水当年在部落里最是聪明伶俐,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不差!”
“我赞同,就由将军来当我们的新大王!”
...
吕家父女俩愣了许久都没回神。
“父...父亲,”吕嬛咽了下口水:“你打了半辈子匈奴,最后成了匈奴头子?”
吕布愤然:“为父拒绝!”
“可是...”吕嬛伸手按下他的画戟,一言难尽道:
“你再不愿意,也无法抹去阿奶是...匈奴头子的事实,她现在传位给你,也只能传给你。你若不要,这便是不孝,可要想好了。”
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