觻得城外,吕军营帐。
此时篝火四起,军卒围坐啃饼,匈奴健妇们搬来一桶桶热汤,虽然品相不佳,但在夜间逐渐冰凉的秋季里,也算吃上了热食。
只不过这些匈奴女子看待士卒的眼神总不太对劲——灼热、奔放、而又含蓄带羞。
“父亲,这真的...没问题吗?”吕嬛端着热汤闻了闻,顿时露出嫌弃之色。
腥膻、奶香、茶味,乃是一碗地地道道的...匈奴牌‘奶茶’。
这要在后世,售价绝对不菲。
但她很想拒绝,可眼下出征在外,比不得在家中,只好勉强果腹了。
她蹙着眉头,从兜里翻出两块红糖,放进碗里搅拌起来,想要用甜味来掩盖住腥味。
“玲绮姑且一试,此茶甚好!”吕布吹了吹气,小啜一口,啧啧赞道:“这帮匈奴婆娘,也就会煮这个了,让她们垒个灶还要本将军帮忙,实在不堪大用。”
“我不是问这个...”吕嬛犹豫着,抬眸说道:“我是说...咱们刚把人家的丈夫儿子给突突了,现在却让她们煮饭,不怕她们放老鼠药吗?”
突突?老鼠药?吕布闻言一愣,随后笑道:“玲绮大可放心,匈奴人我熟!她们...”
他微微一笑,本想说说匈奴夫妻之间的趣事,忽觉太过色情,便和谐了一下语言:
“她们都分到了牛羊,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下毒?至于丈夫...死了就再找一个,并不是什么大事。”
吕嬛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面容宛如喝药:“丈夫被杀,这还不是大事?”
在她记忆里,哪个失去爱人的女子,不是寻死觅活?
情感的事,吕布也不是很懂,毕竟他这一生都在打打杀杀,唯一的情感经历还是被人算计而成的,实在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来开导女儿。
但他是个匈奴通啊,这辈子也捅过不少匈奴,说是知根知底都不为过。
于是他就以军事角度来解释问题:
“玲绮试想,匈奴女子若能嫁给汉人为妻,谁又愿嫁给匈奴人?况且,在匈奴部落里,‘妻子’只是战略物资,父死子继,兄亡弟娶乃是常有的事,昭君公主地位够高吧,一样要遵从胡俗。”
吕嬛沉思着点了点头,随后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匈奴妇人,见她们有说有笑,场面非常和谐友爱。
“那也不至于这么...开心吧?”
其实她觉得‘开心’这两个字用在丧夫之妻身上不妥当,可眼前的场景,确实如此,这个词用得很贴切,也让她看不明白。
“开心就对了!”吕布抹了把嘴,把空碗往草地上随意一丢:“你别以为匈奴的夫妻生活很和谐,她们脸上的伤,可不是我军揍出来的。”
行吧,既然父亲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吕嬛对匈奴人习俗并不了解,就让父亲自己安排吧,她随后放下碗,便不再纠结此事。
目前凉州因为战乱,人口流失严重,汉人基本都围着城池转,但草原上也不能没有牧马人。
于是,吕嬛将主意打到了这个残余的匈奴部落:“听说父亲成立了山丹合作社?不知社长是谁?”
吕布闻言,不禁满脸愁容,唉声叹气:“此事...说来话长...”
吕嬛:“那就长话短说!”
“也罢...”吕布扭头召唤道:“公安!去把呼衍社长叫来!”
“哦哦哦...这就去!”张先把马奶一碗干尽,随后撒开丫子把一个女子喊了过来。
不消一会,吕嬛便看到了来人。
只见那人容貌清秀,虽有着欧罗巴人的特征,却也带着几分汉人的精致,很明显又是个胡汉混血的美人,只不过年岁不小,恐怕年近三十了。
‘风韵犹存’?吕嬛忽然想起这个词。
但又觉得不妥,毕竟后世女子三十岁,正是其巅峰颜值之时,就像自己的母亲,也很美...
那女子倒也不生分,盘腿就坐了下来,抬手抱拳,学着中原礼节,用生硬的汉话介绍自己:
“见过都督,见过温侯,我乃九原呼衍青青,不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吕嬛闻言,不由蹙眉。
怎么又是一个姓呼衍的?
她感觉这一路下来,碰到的匈奴人全都是呼衍部落的人,比如平阳的呼衍翼,大马营草原的呼衍浑,现在又来了个呼衍青青。
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匈奴的呼衍部落很大,很杂,很混乱,在路上遇到几个并不稀奇。
就像在广州街头,遇到组队的黑人也不足为奇...
但她来自九原?这就有意思了!
吕嬛问道:“九原远在并州,你是怎么来到凉州的?”
“回禀都督!因为...”呼衍青青看了吕布一眼,见他并不说话,反而将脑袋扭到一边去,像是不开心,又像不在意。
既然吕布没有制止这个话题,那就能说实话了?
呼衍青青微微叹息,便开口说道:
“建宁元年,呼衍部被石门障的守城校尉偷袭,族人失散大半,只能退回大漠,继续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不知是哪一年,我父亲见凉州大乱,便又带着族人去往居延泽居住。”
吕嬛疑惑道:“我记得住在并州的是归附的南匈奴,而呼衍浑这厮却出身自北匈奴,你们怎会搅在一起?”
按照历史书的标注,北匈奴此刻应该去祸害东欧才对。
呼衍青青:“我父亲子嗣不振,见呼衍浑身壮如牛,又同属呼衍族群,便...”
她抬眸看了吕布一眼,怯生生道:“...便招他为义子,用来继承衣钵...”
“哼!”吕布闻言大哼,不屑道:“似呼衍浑这等好色无义之人,那老匹夫迟早遭受其害!”
话说完,他忽觉空气一阵宁静,扭头看去,只见吕嬛和呼衍青青都用一种异样表情看着他。
呼衍青青的内心想法,自然不必多说。
匈奴人的日子即便过得再封闭,也对中原的事情有所耳闻,更何况吕布的所作所为早已威名远播,再加上这厮的身份实在敏感...
吕嬛倒是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错,后世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之人甚多,还着书成立了‘厚黑’教派,相比之下,父亲背刺上司...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她一向是帮亲不帮理,管他舆论洪水滔天。
就是有一点她不明白:父亲似乎认识...呼延德?
她目光在呼衍青青与吕布之间来回流转,猛然觉得找到真相了:“你们莫非有私情?”
吕布和呼衍青青对视一眼,皆摇头抚额。
这小丫头脑袋里装着什么?
想法怎会如此龌龊?
“玲绮勿要乱猜!”吕布抬指对天发誓:“为父品味高尚,岂会找匈奴妇人。”
这话颇有道理,吕嬛微微点头——有了貂蝉,谁还看得上边陲胡妇?
但这种地域性的抹黑,呼衍青青显然很不认可:“石门校尉也曾发誓,若娶了呼衍家的女儿,便会视对方父亲为自己的父亲。结果还不是亲自提刀,上门捅人!”
这话的信息量很大,吕嬛闻言不由两眼放光,好似找到了八卦。
行为作风怎那么像某个人?
她微微低头,压低声音问道:“父亲,这个...石门校尉是谁?”
吕布:“你爷爷。”
吕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