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日子只过了三天。
凌晨三点十七分,全城十七个热力站的监控红灯像传染病一样,在一瞬间全部亮起。
苏月璃把鼠标摔得“啪”一声脆响,指着屏幕上那条几乎垂直拉升的温度曲线,眼里的红血丝比数据还狰狞。
“这帮坐办公室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她把一份盖着“驳回”红章的文件拍在桌上,“十七个站点的老旧锅炉同时点火,时间误差不超过一秒,他们管这就叫‘设备老化导致的时钟漂移’?”
楚风靠在转椅上,手里把玩着那枚从废纸堆里捡回来的打火机,没接话。
“漂移”这个词用得好。
科学解释不了的整齐划一,统统归结为巧合。
但他这双眼睛看到的,从来不是巧合。
那一夜,第七热力站。
楚风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工装,混在夜间巡检的队伍末尾。
这里吵得要命,巨大的涡轮声像是有几百头牛在耳边吼,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陈年煤灰混合的味道。
他趁着领班去抽烟的空档,闪身进了主控制室。
没有人。只有仪表盘上绿莹莹的光在跳动。
楚风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金芒流转。
世界变了样。
原本斑驳脱皮的白色墙面上,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漏电火花,而是附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轨迹。
这些轨迹像是有生命的血管,正在极其缓慢地搏动,走向蜿蜒曲折,最终汇聚成一个类似“灶”字的古怪符文回路。
“不是电路故障。”楚风手指轻轻抹过墙面,指尖捻起一点灰白色的粉末。
这根本不是墙灰,是燃尽后的香灰。
有人把香灰掺进涂料里,把整个控制室刷成了一个巨大的“神龛”。
他没有声张,指尖在配电箱不起眼的背面飞快划动,刻下了一个微型的反溯阵。
这阵法没有灵气波动,唯一的用处就是像网络追踪器一样,死死咬住那股青色能量的源头。
闭目,凝神。
脑海中的黑暗里,一条极细的红线猛地弹射出去,穿过半个城区,最后扎进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地方——市档案馆地下二层。
耳麦里传来阿蛮沉闷的呼吸声,伴随着重物拖拽的摩擦音。
“查到了?”楚风问。
“到了。”阿蛮的话总是能省则省。
市档案馆b区库房,这里常年不见天日,只有通风扇叶转动的嘎吱声。
阿蛮没开灯,他站在黑暗里,咬破舌尖,一点腥甜抹上额头。
通灵视野下,那几排标着“已销毁”的铁皮柜子底部,正渗出幽幽绿光。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替岗符,那是之前从数据中心带出来的“证物”,反手贴在地面。
水泥地像是变成了水面,一阵剧烈的翻涌后,三具干尸缓缓浮了出来。
不是那种恐怖的腐尸,反而像是被风干的腊肉,皮肤呈古铜色。
他们穿着六十年代那种深蓝色的劳动布工装,盘腿而坐,双手交叠在小腹,掌心下压着一枚铜钱大小的灶牌。
死人守库,生人勿近。
几乎同一时间,频道里响起了雪狼特有的敲击声。
他在屋顶。
顺着通风管道爬进去一百米,那个被钢板焊死的夹道里,藏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雪狼把一段录音发了过来。
那是一连串单调、枯燥,却又极有韵律的“哒哒”声。
一台手摇发电机,连着一台早就该进博物馆的老式电报机,在那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里,不知疲倦地向外发送着莫尔斯电码。
苏月璃在临时据点里破译了这段代码,脸色发白地念了出来:“火未熄,人未散,契未断。”
这根本不是什么系统故障。
这是一个活着的、有组织的、至今仍在运作的地下信仰网络。
那些“幽灵账户”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是一群哪怕改朝换代、哪怕肉体消亡,也要死守着当年“大锅饭、铁饭碗”旧梦不醒的守灶人。
雨停了。
凌晨四点的街道湿漉漉的,路灯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楚风看着阿蛮带回来的那枚铜制灶牌,又看了看雪狼摆在桌上的生锈齿轮,最后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夹在相册最底层。
照片背面,母亲娟秀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一行字:“老李托我保管的东西,在南湖泵房第三沉淀池底。”
“老李,就是李守业。”楚风把烟头扔进积水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他当年把自己当成了祭品,但他留下的东西,才是这帮人哪怕变成干尸也要守护的‘火种’。”
苏月璃合上电脑,眼神锐利:“既然他们不想断,那我们就帮他们彻底断个干净。”
没有人说话,只有车门关闭的闷响。
目标明确:南湖泵房。
只是谁都知道,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