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王朝,皇宫,勤政殿。
殿内烛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如铁。
靖亲王萧晏辞,这位素来以沉稳着称的王爷,此刻风尘仆仆地站在殿中,衣袍上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与尘土气息。他的脸色苍白,眼神深处,还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悸。
他刚刚回京,连王府的门都未入,便直接闯入宫中,面见他的皇兄,永熙皇帝萧景琰。
“皇兄,事情……就是这样。”
萧晏辞的声音略带沙哑,他将自己在归途遇袭,遭遇“天蝎”顶级杀手的围攻,又如何在绝境之中,被一位自称“常山赵子龙”的白马小将所救,以及后续传遍天下的“大周宝藏”风闻,一五一十地,向萧景琰做了汇报。
大殿之上,除了他们兄弟二人,再无第三人。
永熙皇帝萧景琰,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中年人,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时常闪烁着洞察人心的精明光芒。
他安静地听完萧晏辞的讲述,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敲击着龙椅的紫檀木扶手。
“咚……咚……咚……”
那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是催命的鼓点,每一下,都敲在萧晏辞的心弦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夜的生死一瞬。
“皇弟,”许久之后,萧景琰才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依你之见,那大周宝藏,是真是假?”
萧晏辞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摇了摇头:“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臣弟可以肯定,这背后,是泰昌瑞王朱平安的手段!”
“哦?”萧景琰眉毛一挑,“何以见得?”
“皇兄请想,我们前脚刚被‘天蝎’伏击,后脚,‘赵景曜手握藏宝图’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这一切,都太巧了!”萧晏辞沉声分析道,语气中透着一股寒意,“这分明,是朱平安在利用‘天蝎’的伏击,将计就计,把赵景曜这颗废棋,变成了一块引爆天下的‘活靶子’,他要用这个假宝藏,搅乱整个棋局!”
萧景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不错。这个朱平安,小小年纪,心机手段,竟是如此老辣狠绝。朕的这个侄儿,不简单啊。”
他口中称“侄儿”,是因为永熙皇室,与泰昌朱家,在几百年前,也算有点远亲关系,但早已疏远。
“那么,第二个问题。”萧景琰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如今,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鸿煊,聚集在了那张‘藏宝图’上。我永熙,该当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萧晏辞知道,他接下来的回答,将直接影响永熙王朝未来百年的国运。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皇兄,您觉得,那朱平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景琰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深不可测。”他缓缓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朕看过他所有的情报。从一个备受欺凌、人人可欺的懦弱皇子,到如今权倾朝野,玩弄天下于股掌之上的瑞王……他的崛起,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他手下的那些猛将谋士,典韦、许褚、贾诩、戚继光……一个个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个个都拥有经天纬地之才。”
“还有他在景昌搞的那些东西,水泥、新学、亩产数千斤的高产作物……每一样,都足以从根基上,改变一个国家的国力。”
说到这里,萧景琰的声音甚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朕甚至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凡人。”
萧景琰的评价,已经高到了极点。
萧晏辞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后怕与庆幸的复杂神色:“皇兄所言极是!臣弟,也是这么想的!”
“臣弟亲眼见过他手下那个叫典韦的猛将,万夫不当之勇。而这一次……”他的脑海中闪过那道白色的闪电,“臣弟亲身领教了那位白马将军赵子龙的神威。皇兄,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天蝎’的杀手,个个以一当十,可在他的银枪之下,却如土鸡瓦狗!他一人一骑,冲锋陷阵,枪出如龙,白袍翻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我永熙虽然也以武立国,但我们的勇士,在他们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更可怕的,是他的算计。”萧晏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法磨灭的恐惧,“他仿佛能看透人心,能预知未来。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与这样的人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兄弟二人,都被“朱平安”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皇弟你的意思是……”萧景琰艰难地开口。
“皇兄!”萧晏辞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狂热,“臣弟认为,我永熙,不仅不能参与这场‘夺宝’的闹剧,反而,要更加坚定地,站到朱平安那一边去!”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
“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五龙并立的局面了。而是一龙独大,四蟒附庸!”
“那条龙,就是泰昌的朱平安!”
“我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像鸿煊和昭明那样,心存侥幸,与他为敌,然后被他一口一口地吞掉。要么,就顺从他,成为他最忠实的盟友,搭上他这条即将腾飞于九天的巨龙,分一杯羹!”
“皇兄,时代变了!我们,必须做出决断了!”
萧晏辞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萧景琰的心头。
萧景琰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那双因为激动而发亮的眼睛,他知道,萧晏辞是被朱平安的手段和实力,彻底折服,甚至是吓破了胆。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身为一国之君,他需要考虑的,更多,更复杂。彻底倒向泰昌,意味着,永熙,将失去自己的独立性,从一条“蟒”,变成一条“蛇”,成为泰昌的附庸。
这对于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来说,都是一个剜心刻骨的艰难决定。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永熙的未来,又在哪里?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赵云那白马银枪、宛如天神下凡的一幕,闪过戚继光那无坚不摧、闻所未闻的鸳鸯战阵,闪过那亩产四千斤的红薯……
最终,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吐出了心中所有的骄傲与不甘。
“罢了。”
他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然。
“皇弟,你说的对。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萧家,不能做那螳臂当车的蠢事。”
他站起身,走到萧晏辞的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之大,让萧晏辞都感到了疼痛。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你,立刻,以朕的私人名义,备上一份最厚的厚礼,再派一名最可靠的使者,秘密前往泰昌,面见瑞王朱平安!”
“告诉他,我永熙,无意争夺什么大周宝藏。我永熙,只愿与泰昌,永结同好!”
“告诉他,从今往后,他朱平安的敌人,就是我永熙的敌人!他朱平安的朋友,就是我永熙的朋友!”
“他想做什么,我永熙,鼎力支持!”
萧晏辞闻言,心中大定,脸上终于露出了喜悦之色。
“皇兄英明!”他躬身一拜,声音铿锵有力。
“去吧。”萧景琰挥了挥手,“记住,要快,要秘密。我们要赶在所有人之前,向朱平安,表明我们的态度和价值!”
“是!臣弟,遵旨!”
萧晏辞领命之后,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刻转身,带着一阵风,快步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萧景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苦笑。
他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南方泰昌的方向,喃喃自语。
“朱平安啊……朕,把整个永熙的国运,还有我萧家几百年的基业,都赌在了你的身上。”
“希望,朕……没有赌错……”
他不知道,他今日这个看似屈辱的决断,在未来的血火岁月里,为永熙,为他自己,赢得了何等丰厚的回报。
在天下大乱的洪流之中,第一个看清方向,并有勇气选择正确道路的人,往往,能活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