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者”号母舰的回收舱内气氛凝重，与外界正在崩塌解体的“海渊号”平台形成鲜明对比。希娜、艾拉和莉娜在暗刃小队的接应下，带着那块光芒略显黯淡但已恢复纯净的“方舟碎片”，险之又险地撤离了那座深海祭坛。当最后一艘“利维坦”潜艇被回收，舱门紧闭的瞬间，透过观察窗，能看到巨大的平台结构在连绵不绝的爆炸和金属断裂声中，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般，分崩离析，缓缓沉向那无尽黑暗的海沟，激起巨大的、浑浊的涡流。
胜利了。他们成功摧毁了“初生之核”，中断了仪式，夺回了碎片。
但舰桥内没有欢呼，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沉默和难以驱散的疲惫。希娜脸色苍白，靠在指挥席上，闭目调息，强行压制着体内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虚空感。艾拉靠在舱壁旁，身体微微颤抖，摧毁初生之核时那最后接触到的、冰冷的恶意仿佛仍残留在她的感知中。莉娜则第一时间扑到控制台前，指挥技术小组检查碎片状态、分析记录的战斗数据，并监测所有船员的生理指标——几乎每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侵蚀，需要初火力场的持续安抚。
“伤亡统计。”希娜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暗刃走上前，他的一只手臂临时固定着，脸上多了几道被能量擦过的焦痕。“‘净尘者’小队阵亡四人，重伤七人，轻伤几乎全员。两艘‘利维坦’潜艇严重受损，暂时失去深潜能力。”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楚，“我们……付出了代价。”
希娜沉默地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眸扫过下方忙碌而沉默的船员们，每一张疲惫而坚定的面孔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失去战友的悲伤。巴顿牺牲的阴影尚未散去，新的伤痕又已刻下。
“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净化程序，对所有人员及舰船进行‘低语’残留检测和清除。优先救治伤员。”希娜下令，“莉娜，碎片情况如何？”
“碎片能量水平大幅下降，内部结构稳定，但……其能量特征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莉娜调出分析数据，“之前被‘低语’污染时的那种侵略性消失了，但感觉……更加‘内敛’，甚至有些……‘悲伤’？而且，我们确认了埃文斯博士最后的信息——碎片本身并非‘钥匙’，它更像是一个……共鸣器或者坐标发生器。真正的‘钥匙’，是能够与它，或者通过它与‘门扉’产生特定共鸣的……某种存在或条件。”
“共鸣……”希娜咀嚼着这个词，目光与艾拉交汇。艾拉那特殊的冰原血脉，之前就能与碎片和哨站产生共鸣，这是否意味着……
就在这时，负责远程监控的船员报告：“侦测到‘织网者’舰队信号！他们正在集结，航向……西北偏北！速度极快！”
西北偏北？那不是返回余烬之城的方向，也不是已知的任何“织网者”据点方向。那是一片更加荒芜、资料几乎空白的破碎冰洋和放射性沙漠区域。
“他们放弃了‘归墟’，目标改变了。”瘸叔的远程通讯接了进来，他的全息影像出现在舰桥，脸色同样凝重，“根据‘破浪者’号传回的数据和我们这边的监控，‘织网者’在你们摧毁核心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里的全部投入，转向了新目标。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风格……除非，他们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或者，‘归墟’的失败本就在他们的备用计划之中。”
更重要的东西？希娜立刻想到了艾拉之前的警告——“它‘记住’我们了”。难道“织网者”的新目标，与“深渊低语”的退却和“记住”有关？或者，与他们手中这块刚刚夺回的、作为“共鸣器”的碎片有关？
“立刻分析‘织网者’新航向可能的目标区域！调取所有旧世界关于那片区域的档案，哪怕是最荒诞的传说也不要放过！”希娜下令。
“明白！”莉娜和技术团队立刻投入了新的工作。
舰队开始缓缓上浮，脱离这片令人压抑的深海。初火屏障重新稳定运行，驱散着残余的冰冷与黑暗。希娜走到那块被安置在特制能量抑制场中的碎片前，静静凝视着它内部缓慢旋转的星云。它不再散发威胁，反而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感。
“你能感觉到什么吗？”希娜问站在一旁的艾拉。
艾拉伸出手，隔着力场虚按在碎片上，闭目感应。许久，她才睁开眼，眼神复杂：“它很……悲伤。像是在哀悼什么。而且……我感觉到一种很微弱的、指向性的……牵引。非常模糊，但确实存在，方向……与‘织网者’舰队离开的方向，有某种程度的重合。”
共鸣器的牵引？指向“织网者”的新目标？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我们需要尽快返回余烬之城。”希娜做出了决定，“‘织网者’的行动不会停止，我们必须整合所有情报和力量，弄清楚他们到底在寻找什么，以及‘钥匙’和‘共鸣’的真正含义。”
“破浪者”号率领着伤痕累累的舰队，开始转向，朝着家园的方向驶去。来时带着决绝的疑问，归时携着破碎的胜利与更深的谜团。
而在遥远的余烬之城，瘸叔放下通讯器，走到指挥室的窗前，望着城外那片广袤而危险的世界。他刚刚收到另一份加密报告——对那名始终沉默的“引路人”的监控显示，在“归墟”核心被摧毁的几乎同一时间，他体内那微弱的、与“低语”的共振，并非消失，而是改变了频率，变得更加隐晦，更加……具有目的性，仿佛在向某个遥远的方向，发送着新的信号。
凯旋的钟声尚未敲响，低语的余烬已然复燃。深海之战的胜利，仿佛只是揭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织网者”的棋局远未结束，而余烬之城，必须在短暂的喘息中，尽快找到下一盘棋的制胜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