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的牺牲,如同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每一个余烬战士的心头。愤怒与悲痛在胸腔中燃烧,但眼前残酷的现实却逼迫他们将这火焰强行压下,转化为更冷峻的意志。哨站的无差别攻击,让天空变成了死亡禁区,无论是“织网者”的暗灰舰影,还是余烬之城的改装飞艇,都在那绝对零度的纯白光束下脆弱得如同琉璃。
“所有单位,降低高度,依托冰原地面障碍进行规避!远离哨站火力覆盖范围!”希娜冰冷的声音在舰队频道中响起,强行稳定着军心。她金色的眼眸扫过那片如同刺猬般竖起无数寒冰炮塔的钢铁城市,心中已然明了——强攻,无论是针对“织网者”还是哨站,在此时都已不可能。唯一的希望,在于内部。
“瘸叔,外部指挥交给你。不惜代价,缠住‘织网者’的舰队,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靠近或干扰哨站!”希娜的命令简洁而决绝。
“明白!只要还有一个能喘气的,就不会放他们过去!”瘸叔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死志。
“莉娜,艾拉,”希娜的意念转向后方指挥节点,“我需要你们。莉娜,全力分析哨站的火力模式、能量循环间隙,找出最薄弱的入口和可能的安全路径。艾拉,准备好,我们可能要再次连接,但这一次,目标不是感知,而是……潜入!”
“明白!”莉娜的声音带着键盘敲击的脆响,“正在计算!哨站的攻击存在规律性充能间隔,大约每九十秒一次全域扫描和威胁清除,期间部分低级别防御会短暂休眠!有一个位于其‘热能排放口’附近的维护通道,在扫描间歇期防御等级最低!”
“我的力量已经准备好,”艾拉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带着一种与自身血脉和解后的平静,“我能感觉到‘碎片’的躁动,哨站的激活让它很不稳定……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计划在瞬息间制定。希娜将外部战场的指挥权完全移交瘸叔,自己则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如同融入冰雪的阳光,凭借着莉娜提供的实时数据和艾拉通过血脉共鸣传来的模糊指引,避开了哨站密集的探测波束和游弋的阴影守卫,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座苏醒的冰霜巨神潜行而去。
沿途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冰原上散布着双方战舰的残骸,有些还在燃烧,有些则被彻底冰封,保持着坠落前一瞬间的姿态。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依靠着初火之力对自身能量波动的极致收敛,以及艾拉那同源血脉带来的微妙“伪装”效果,希娜有惊无险地穿越了最危险的外围防御圈,抵达了莉娜所说的那个“热能排放口”。这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外喷涌着微弱温热气流(相对于外部绝对零度而言)的金属管道网络出口,周围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钟乳石般的冰棱。在哨站全力攻击的间隙,这里的几个自动防御炮塔果然进入了短暂的待机状态。
没有犹豫,希娜如同滑溜的游鱼,瞬间钻入了那巨大、昏暗且布满各种管线和结构支架的管道深处。
管道内部并非直线,而是错综复杂,如同钢铁巨兽的肠道。墙壁是冰冷的金属,触摸上去仿佛能粘掉一层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机油、臭氧和某种未知冷却液混合的怪异气味。微弱的应急灯光在管道壁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更添几分诡异。
希娜将感知提升到极限,一边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内部守卫或陷阱,一边循着艾拉越来越清晰的共鸣指引,以及自己通过初火网络对幽影小队成员那微弱印记的模糊感应,向着哨站的最深处快速移动。
越往深处,那种冰冷的、非人的秩序感就越发强烈。她仿佛能“听”到这座庞大造物内部无数精密部件协同运行的“声音”,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丝毫错误的逻辑循环。偶尔,会有一些如同金属蜘蛛般的维修机器人沿着固定轨道滑过,但它们似乎将收敛了全部气息的希娜当成了某种无害的背景噪音,并未理会。
穿过一道又一道自动开启又闭合的气密闸门,绕过数个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核心机组,希娜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沉,向着这座钢铁冰城的地基深处前进。
终于,在穿过一条格外漫长、两侧墙壁上镌刻着无数无法理解的几何符号和能量回路的通道后,她抵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空间。
这里仿佛是哨站的心脏。
空间的中心,悬浮着那块艾拉意识中见过的菱形晶体——“方舟核心碎片”。它约有数人高,通体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白光,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旋转,与外界哨站那冰冷钢铁的风格格格不入,充满了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生命力。此刻,这碎片的光芒正在不稳定地闪烁着,似乎与整个哨站的过载运行状态产生着共鸣。
而围绕着这块碎片,是数十个竖立的、如同棺材般的透明圆柱形容器。容器内充满了淡蓝色的、不断有数据流闪过的营养液。而让希娜心脏骤停的是——在其中几个容器里,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幽影,以及她小队中还活着的几名成员!
他们双目紧闭,身体被无数细小的探针连接着,悬浮在营养液中,表情平静得可怕,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但希娜能感觉到,他们的意识正被哨站的系统强行连接、扫描、解析!容器外连接的屏幕上,正飞速滚动着他们的生理数据、记忆碎片乃至技能信息!
他们真的还活着!但正在被“分析”!如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怒火瞬间冲上希娜的头顶,几乎要让她失去理智。但她强行克制住了,目光扫向碎片下方。那里有一个更加复杂的控制台,一个身影背对着她,正在快速地操作着。
那是一个穿着“织网者”高级成员制服的人,身形瘦高。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露出一张让希娜瞳孔猛缩的脸——
竟然是之前被认为在“沉眠之泉”据点自毁中身亡的那名铁匠学徒!或者说,是他伪装的身份下的真容!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茫然或恐惧,而是充满了冰冷的狂热和一种非人的冷静,嘴角挂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
“真是令人惊叹的生命力,希娜首领。”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电子合成的质感,与之前判若两人,“不愧是初火的化身,竟然能如此深入地走到这里。可惜,你还是晚了一步。”
他张开双手,仿佛在拥抱那块闪烁的碎片和周围那些被囚禁的意识。
“‘方舟’的荣光,需要燃料,也需要……导航员。这些优质的意识载体,以及您这位强大的初火化身,将是‘织网’献给伟大方舟最好的祭品!哨站的防御协议已经被我利用这碎片的权限暂时改写,你们……无处可逃了!”
随着他的话音,整个心脏空间的墙壁上,瞬间亮起了无数红色的警示灯!刺耳的入侵警报响起!通往外界的所有闸门轰然关闭!同时,数十台造型更加狰狞、覆盖着厚重装甲的战斗机器人,从隐藏的舱室内滑出,冰冷的武器锁定了场中唯一的入侵者——希娜!
陷阱!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针对她和余烬之城精锐的陷阱!“织网者”的真正目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碎片,还包括捕捉她这样强大的个体意识!
希娜孤立无援,身陷重围,面前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和亟待拯救的同伴,头顶是仍在激烈交战的外部战场。
她缓缓握紧了双拳,周身流淌的金色光辉不再掩饰,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骤然爆发开来,将整个冰冷的心脏空间映照得一片辉煌。
“谁告诉你,”她抬起金色的眼眸,目光如同两柄燃烧的利剑,刺向那名“织网者”,“我是独自一人?”
在她身后,那巨大的菱形碎片,似乎感应到了这纯粹而磅礴的初火意志,其内部旋转的星云,骤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