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麻木感顺着喉咙滑入胃袋,随即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手臂上那灼热的剧痛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钝感所取代,仿佛那一小块皮肤和其下的组织正在缓慢地坏死。大脑像是被浸入了冰水,思维变得迟滞,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状态:重伤(流血),饥饿(严重),极度疲劳,精神力枯竭,被标记(绯红印记-抑制中),灰苔药剂副作用(感知模糊,轻微幻觉)】
【生命值:12\/30】
【精神力:0\/15】(恢复速度大幅降低)
数据面板上的信息令人绝望。灰苔药剂抑制了印记,却也几乎剥夺了他最后一点依仗——那微弱的能量感知。现在的他,比一个普通的、重伤的1级玩家更加脆弱。
守夜人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破败的祭祀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盏油灯豆大而摇曳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扭曲,投在布满污秽的墙壁上,仿佛某种窥视的鬼魅。
外面街道上,追捕的声响似乎真的远去了。魔犬的吠叫声不再,只剩下远处城市永恒不变的模糊噪音。
暂时安全了……吗?
不。守夜人的话如同警钟在他麻木的脑海中回荡——“效果很短暂”、“搜索圈很快会重新收拢”。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地方处理伤口,并熬过这该死的药剂副作用。
他挣扎着站起身,眩晕感袭来,让他不得不扶住旁边一尊破损神像的断臂才稳住身体。恶心感在胃里翻腾,那灰苔药剂的味道仿佛还残留在舌根。
他吹熄了油灯,将自己重新投入彻底的黑暗。摸索着走到门边,他极其小心地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窥视。
小巷寂静无人,只有月光照亮堆积的废弃物。
他深吸一口气,踉跄地走了出去。失去了能量感知的辅助,他如同盲人般,只能依靠最基础的视觉和听觉,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宫里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失血带来的寒冷和虚弱不断加剧。药剂的副作用让他的视线偶尔会出现重影,耳边似乎也响起一些细微的、无法分辨来源的嘶嘶低语,但当他凝神去听时,又消失不见。
幻觉……已经开始了吗?
他不敢停歇,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向着下城区更深处、更混乱的区域挪动。那里贫民窟林立,巷道如同蛛网般密集,污水横流,是藏匿污垢的最佳场所。
终于,在体力彻底耗尽之前,他找到了一处似乎被完全废弃的窝棚。窝棚一半已经塌陷,门口被破烂的家具和不知名的垃圾堵死,只留下一个需要弯腰才能钻进去的狭窄缝隙。
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味。但这里足够隐蔽,也足够不起眼。
他用尽最后力气钻了进去,窝棚内部空间狭小,地上铺着厚厚的、潮湿腐败的稻草和废弃物。他顾不了许多,瘫倒在角落里,剧烈地喘息着。
安全了……暂时。
接下来是处理伤口。他颤抖着手,解开之前匆忙包扎的、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条。借着从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因为之前的狂奔而再次撕裂,皮肉外翻,看上去触目惊心。
必须清洗和重新包扎,否则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他摸索着身上,只剩下那个守夜人给的金属扁瓶,里面还残留着几滴灰苔药剂。他不敢再用。还有那22枚铜币。
水……他需要干净的水。
他小心翼翼地从缝隙探出头,侧耳倾听。远处似乎有细微的水流声。他记得之前逃跑时好像路过一条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明渠。
犹豫了片刻,对感染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再次爬出窝棚,循着水声,找到那条在月光下泛着油污光芒的臭水沟。水流缓慢,颜色可疑。
他咬咬牙,撕下内衣相对最干净的一角,蘸着那污浊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污水,极其小心地、忍着恶心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脏物。冰冷的污水刺激得伤口一阵刺痛。
简单清洗后,他回到窝棚,用最后一点相对干燥的布条,重新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过程粗糙而痛苦,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
【状态:重伤(包扎后,感染风险高),饥饿(严重),极度疲劳,精神力枯竭,被标记(绯红印记-抑制中),灰苔药剂副作用(感知模糊,轻微幻觉)】
【生命值:11\/30】(停止下降?)
生命值似乎暂时停止了下降,但感染的风险和高悬的饥饿依旧致命。
他蜷缩在冰冷的、潮湿的稻草堆里,寒意不断渗透进来,让他瑟瑟发抖。饥饿感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折磨着他的神经。那12枚放在外袋的铜币仿佛在发烫,提醒着他可以换取食物。
但他不敢出去。守夜人的警告言犹在耳。灰苔药剂的效果不知能持续多久,永恒帝国和那个神秘的“系统清洁程序”可能还在搜寻。他现在状态极差,出去就是自寻死路。
必须忍耐。
时间在寒冷、饥饿和轻微的幻觉中缓慢流逝。他听到窝棚外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来回走动,但凝神去听时又只有风声。他看到角落的阴影似乎在不自然地蠕动,但眨眼后又恢复正常。
【饥饿(严重)】的状态开始让生命值再次极其缓慢地下降。
【生命值:10\/30】
这样下去不行!即使不被找到,他也会活活饿死或者冻死在这阴沟里!
就在他被饥饿和寒冷折磨得意识有些模糊时,窝棚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小东西被踢到了。
林奇瞬间惊醒,全身紧绷,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处缝隙入口。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个小小的、用干净树叶包裹着的东西,被人从缝隙外塞了进来,“啪”的一声轻响,落在了离他不远的地上。
然后,外面响起了极其轻微、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林奇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声息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捡起了那个树叶包裹。
入手微温,散发着一种质朴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是烤熟的块茎植物,还带着一点盐分!
他猛地抬头看向缝隙外,只有一片漆黑。
是谁?守夜人去而复返?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仔细检查着树叶包裹,没有任何标记或纸条。食物看起来很正常,香气诱人。
吃?还是不吃?
可能是陷阱?可能下了毒?
但他的胃袋因为这近在咫尺的食物香气而剧烈抽搐起来,强烈的求生欲几乎压倒了理智。数据面板上【生命值:9\/30】的红色数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赌了!
他拿起一块烤块茎,小心地咬了一小口。温热、软糯、带着淡淡的咸味,迅速在口中化开。他仔细感受着,没有任何异味或不适。
他不再犹豫,狼吞虎咽地将整个包裹的食物吃了下去。虽然分量不多,但足以暂时压下那可怕的饥饿感,带来一丝宝贵的暖意。
【状态:重伤(包扎后,感染风险高),饥饿(缓解),极度疲劳,精神力枯竭,被标记(绯红印记-抑制中),灰苔药剂副作用(感知模糊,轻微幻觉)】
【生命值:10\/30】(停止下降)
是谁送来的食物?目的何在?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咀嚼着最后一点食物残渣,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一丝微弱的……暖意?
在这个冰冷绝望的囚笼里,似乎并不只有猎手和冷漠的观察者。
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他握紧了那枚冰冷的金属扁瓶,目光再次投向缝隙外的黑暗。
阴沟里的喘息短暂而珍贵。危机只是暂时退却,并未远离。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尽快恢复一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