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铁钳，死死扼住了林奇的喉咙。死胡同入口处那个斗篷人影已经消失，只留下那个意味不明的手势和令人窒息的寂静。
跟上去？
还是留下来？
这两个选择都弥漫着致命的危险气息。跟上去，可能是自投罗网，那个斗篷人或许是永恒帝国更狡诈的猎手，用这种方式诱捕他。留下来，几乎等于等死，手臂上那发光的绯红印记如同黑夜里的灯塔，永恒帝国的人、甚至城市卫兵随时可能再次包围这里。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因体力透支、精神枯竭和失血而阵阵抽痛。数据面板上刺眼的红色警告不断闪烁，提醒着他已濒临极限。
【状态：重伤（流血），饥饿（严重），极度疲劳，精神力枯竭，被标记（绯红印记-活跃）】
【生命值：13\/30】（持续下降）
【精神力：0\/15】（枯竭！）
没有时间了！
就在他几乎被这绝望的二选一逼疯的瞬间，远处再次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犬吠声，并且正在迅速靠近！追兵又来了！而且这次似乎动用了追踪的魔宠！
不能再犹豫了！
赌一把！
林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从垃圾箱后挣扎起来，不顾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跌跌撞撞地冲出死胡同，朝着刚才斗篷人消失的巷口方向追去！
每跑一步，伤口都在流血，视野都在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最后一点求生意志，拼命追赶。
前方的巷道更加黑暗复杂，岔路极多。根本看不到斗篷人的身影。
就在林奇快要失去方向，再次被绝望吞噬时，他手臂上的印记又灼痛了一下——这一次，痛感指向了左侧一条尤其狭窄、几乎被废弃物堵死的缝隙！
是提示？还是陷阱？
身后的犬吠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奇心一横，侧身拼命挤进了那条缝隙！尖锐的木刺和金属边缘刮破了他的皮肤，但他浑然不顾！
挤过缝隙，后面是一条更加隐蔽的、堆满破烂瓦砾的小道。而在小道尽头，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低矮破旧的木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极其微弱的、摇曳的光晕。
就是那里！
林奇用尽最后力气扑到门前，颤抖着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闪身钻了进去，然后立刻用后背死死抵住了门板！
砰！
几乎是同时，外面传来了追踪者跑过岔路口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以及魔犬兴奋的吠叫。声音在附近徘徊了片刻，似乎失去了目标，最终渐渐远去了。
暂时……安全了？
林奇瘫软在门后，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间废弃的祭祀堂或者小型仓库，空间不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几尊破损的神像歪倒在各处，面部模糊不清。角落里点着一盏极其简陋的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勉强驱散着一小片黑暗。
而那个披着深色斗篷的瘦高人影，就静静地站在油灯旁的光影交界处，背对着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林奇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把锈蚀的短剑，尽管他知道这毫无用处。
“你是谁？”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充满了警惕，“为什么帮我？”
斗篷人缓缓转过身。兜帽的阴影依旧遮挡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明亮的眼睛。那目光锐利而冷静，仔细地打量着林奇，最终停留在他手臂那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诡异印记上。
“帮你？”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听不出年纪，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或许只是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得手而已。”
“他们？永恒帝国？”林奇追问，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斗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溪木村的‘变量’……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的问题直指核心。
林奇心中一震！对方果然知道溪木村！也知道他！
他犹豫了一下，权衡着利弊。眼前这个人神秘莫测，是敌是友难辨，但似乎对永恒帝国并无好感，而且……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信息源。
赌注已经压下，没有回头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简洁地将自己在溪木村的遭遇——无法登出、村长的监视、诡异的警告、以及最后李奥团队的到来——选择性地说了出来，但隐去了自杀和获得能量感知的具体细节，只说是侥幸逃脱。
斗篷人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直到林奇提到听到村长与那个“冰冷声音”的对话时，他的目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
“看来‘帷幕’的漏洞比预想的还要多……”斗篷人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帷幕？漏洞？那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个印记！”林奇抬起手臂，那绯红的图案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醒目，“这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永恒帝国要追杀我？就因为在溪木村冲撞了李奥？”
斗篷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印记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李奥？他不过是条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仗着有点势力横行霸道罢了。他追杀你，或许只是为了立威，或许……是接到了某些人的‘指令’。”
“指令？谁的指令？”
“至于这个印记……”斗篷人微微抬起手，似乎想触碰那印记，但又在半空中停住，“……它不是永恒帝国的手段。这是‘系统’本身的标记。”
“系统？！”林奇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斗篷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抛出了更惊人的信息，“你以为无法登出是意外？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是个游戏？太天真了。埃索斯世界……它生病了。或者说，它从诞生之初就带着‘原罪’。而这印记，是它排异反应的一种体现，标记着那些不属于它‘正常流程’的……‘错误点’。”
错误的点……林奇想起自己异常登录时那可怕的乱流和错误提示。所以，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错误”或“病毒”？
一股更深的寒意涌上心头。
“那你呢？”林奇盯着斗篷人，“你又是谁？你属于哪个‘流程’？”
斗篷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可以叫我‘守夜人’。我们是一群……试图在‘帷幕’彻底崩塌前，找到出路的人。我们观察‘变量’，收集‘流浆’，解读‘旧日回响’，只为了一个目的——活下去，或者……挣脱出去。”
守夜人？变量？流浆？旧日回响？这些陌生的词语冲击着林奇的认知。
“你们有离开的方法？”林奇急切地问道。
“方法？”守夜人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嘲讽的嗤笑，“或许有，或许没有。但那注定是一条遍布荆棘、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道路。而且，并非所有人都想离开。有些人，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真实’，甚至沉迷于这病态的力量体系。”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你，菜鸟‘变量’，你现在唯一该考虑的，不是如何离开，而是如何……活下去。”
他指了指林奇手臂上的印记：“这个标记一旦激活，就像黑夜里的篝火。‘系统’的清洁程序、永恒帝国那样的鬣狗、甚至其他一些……东西，都会嗅着味道找来。你躲不了多久。”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奇手臂上的印记猛地又灼痛了一下，光芒似乎更盛了一分！
林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该怎么办？”
守夜人从斗篷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用某种暗沉金属制成的扁瓶，扔给林奇。“里面是‘灰苔药剂’，能暂时抑制‘活性’，掩盖印记的能量波动。但治标不治本，效果也很短暂，而且有副作用。”
林奇接住金属瓶，触手冰凉。“副作用？”
“可能会轻微干扰你的精神力恢复，甚至偶尔产生幻听。但总比立刻被撕碎强。”守夜人语气淡漠，“喝掉一半，另一半涂抹在印记上。动作快，他们的搜索圈很快会重新收拢到这里。”
林奇不再犹豫，拔开瓶塞，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和腐败植物气息的味道涌出。他咬咬牙，仰头灌下一半，那液体如同冰线滑入喉咙，随即带来一种奇怪的麻木感。他又将剩下的一半倒在手心，涂抹在那灼热的印记上。
一阵更加剧烈的、如同被冰针刺穿的痛感从手臂传来，让他差点叫出声！但痛楚过后，那印记散发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隐没在皮肤之下，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灼热感。
有效！
但与此同时，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大脑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对周围能量的感知也变得极其迟钝和模糊。
【状态：重伤（流血），饥饿（严重），极度疲劳，精神力枯竭，被标记（绯红印记-抑制中），灰苔药剂副作用（感知模糊，轻微幻觉）】
【生命值：12\/30】
【精神力：0\/15】（恢复速度大幅降低）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守夜人冷冷道，“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运气和……价值。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正常’的玩家。这座城市……比你想象的更黑暗。”
他说完，不再给林奇提问的机会，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向后一退，瞬间消失在祭祀堂更深处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了一下，几乎熄灭。
林奇独自站在破败的祭祀堂中，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金属扁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