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皇宫深处,凤阳宫偏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疮药气味。
江晚柠、司徒澜,以及新加入的“难友”柯云景,三人如同三条脱水的咸鱼,瘫在偏殿的软榻和椅子上,一个个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江临仙的训练堪称魔鬼。一整天的马步、弓步、拳脚基本功,外加背诵枯燥的典籍和繁琐的宫廷礼仪,稍有懈怠,那根不长眼的藤条就会立刻招呼上来。
她下手极有分寸,专挑肉厚的地方,留下道道紫红色的淤痕,火辣辣地疼,却不会真的伤筋动骨。但这种钝痛,反而更折磨人。
“哎哟喂……我的腿……感觉不是自己的了……”江晚柠揉着酸痛不堪的大腿,疼得直抽冷气,“姑姑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练啊……”
司徒澜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别提了……我嗓子都快喊哑了……那《女则》是人背的吗?还有那礼仪……走路不能快,说话不能响,笑不露齿……杀了我吧……”
新来的柯云景情况最惨。他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种罪?
此刻他毫无形象地瘫在圈椅里,俊脸扭曲,碰牙咧嘴,稍微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处,疼得他“嘶嘶”直抽气。
“小爷……小爷我长这么大,就没挨过这种打!那个老……老……”
他“妖婆”两个字在嘴边转了一圈,愣是没敢说出口,生怕江临仙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长公主殿下,也太狠了!我爹可真行!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晚膳是宫女送来的,清淡简单,说是长公主吩咐,要清心寡欲。
三人看着那没什么油水的饭菜,更是悲从中来。
吃饭时更是滑稽,江晚柠抬手夹菜,胳膊疼;
司徒澜张嘴喝汤,嘴角疼;
柯云景想大口吃饭,牵动了背上伤痕,疼得他差点把碗摔了。
一顿饭吃得龇牙咧嘴,痛苦不堪。
好不容易扒拉完饭,江临仙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般从殿外传来:“吃完就赶紧滚去睡觉!戌时三刻必须熄灯!谁敢交头接耳、夜不归宿,明天训练加倍!”
三人吓得一哆嗦,立刻噤声。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司徒澜哀叹一声,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才一天就受不了了?”江晚柠翻了个白眼,但自己也浑身难受,
“咱们得想办法啊!总不能真让她这么折腾死吧?柯世子,你鬼主意多,有没有办法?”
柯云景哭丧着脸:“我能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我爹这次是铁了心了!我看咱们还是老实点,少受点皮肉之苦吧……”
就在这时,偏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并迅速关上了门。
来人正是太子江清宴。他穿着一身便服,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食盒,脸上带着急切和心疼。
他一进来,目光就牢牢锁定了瘫在椅子上的司徒澜。
“澜姐姐!”江清宴快步走到司徒澜身边,蹲下身,看着她裸露手腕上隐约可见的淤青,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你……你怎么样?疼不疼?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和点心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食盒,拿出精致的点心和一瓶白玉药膏。
司徒澜看到是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还……还死不了……就是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
江晚柠在一旁看得直撇嘴,用手肘捅了捅旁边同样在看好戏的柯云景,压低声音:“啧……没眼看!走吧走吧,咱们别在这儿当灯笼了,碍眼!”
柯云景正看得津津有味,被江晚柠一捅,牵动了伤处,疼得“嗷”一嗓子,没好气地瞪她:“干嘛?!”
江晚柠冲他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腻歪在一起的江清宴和司徒澜,做了个“闪人”的口型。
柯云景会意,虽然身上疼,但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咧嘴笑了,挣扎着站起身:“对对对,走走走!太子殿下您慢慢慰问,我们……我们出去透透气!”
江晚柠也忍着酸痛爬起来,凑到司徒澜耳边,用气声道:“澜澜,好好享受‘温情时刻’啊~我们先撤了!”
她说完,还不忘对江清宴挤挤眼,拉着龇牙咧嘴的柯云景就往外走。
走到殿外,夜风一吹,两人都打了个寒颤,但总算松了口气。
“喂,”江晚柠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壶,在柯云景眼前晃了晃,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偷偷藏的好酒,‘百花酿’,止痛效果一流!敢不敢跟我上屋顶喝点?去去晦气!”
柯云景眼睛一亮,他可是无酒不欢的主儿,身上正疼得厉害,有酒喝自然求之不得!
“有何不敢!走!”
两人相视一笑,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他们也顾不上浑身疼痛了,互相搀扶着,鬼鬼祟祟地避开巡逻的侍卫,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身手笨拙地爬上了偏殿的屋顶。
坐在冰凉的琉璃瓦上,看着远处宫灯的点点光芒,江晚柠拔开酒塞,一股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
她先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疼痛。她把酒壶递给柯云景。
柯云景接过,也豪爽地仰头灌了一大口,被辣得直吐舌头,却畅快地哈了口气:“好酒!”
夜风吹拂着两人凌乱的发丝,带着初夏的微凉。
身上依旧疼痛,未来依旧“黑暗”,但此刻,偷得这片刻的自由,喝着偷藏的美酒,看着同一片夜空,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混世魔王”,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
“唉,我说长公主,”柯云景又喝了一口酒,咂咂嘴,“咱们这苦日子,真得想办法结束啊!总不能一直让她这么欺负吧?”
江晚柠眯着眼,看着皇宫的夜景,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急什么?这才第一天!慢慢来……总有办法的。再说了,”
她转头看向柯云景,眼中闪着光,“有你这个‘纨绔之首’加入,咱们的队伍壮大了!以后……说不定更有趣呢!”
柯云景看着她眼中熟悉的光芒,那是他常在镜子里看到的、属于“搞事”前的兴奋。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举起酒壶:“说得对!干杯!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也为了……以后更有趣的日子!”
“干杯!”
两个“魔王”在屋顶上,就着月光和疼痛,偷偷地碰杯,暂时忘却了白天的折磨,也悄然结成了对抗“暴政”的同盟。
而偏殿内,太子殿下正小心翼翼地给司徒澜上药,低声说着安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