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着那只几乎比我还高的羊毛袋，一步一喘地爬出地下城。刚一露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冒险者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
“操，那口袋里……是巨绒羊的羊毛吧？”
“这小子发了啊！看那分量，得有好几十万！”
“一个人弄到的？吹牛逼吧！”
议论声嗡嗡作响，我懒得理会，径直走向地下城入口的管理小屋，拨通了冒险者工会的电话，申请上门收购。
十五分钟后，一辆印着工会徽章的运输车开了过来。
“是吴先生？”一个精干的工作人员跳下车。
“是我。”我指了指脚边那个鼓囊囊的大袋子，“麻烦了。”
工作人员一看，眼睛都直了：“我的天！巨绒羊的羊毛！这可是硬通货，采购部那边都快疯了，天天催！”他一边搭手，一边啧啧称奇。
羊毛塞进后备厢，我也顺理成章地搭上了顺风车。
到了工会大厅，我先去柜台办理魔石兑换，顺便把羊毛的鉴定手续也交了上去。
“羊毛的估价需要一点时间，请您去休息室稍等半小时左右。”柜台的小妹小百合对我笑了笑，业务很是熟练。
“行。”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休息区。刚推开门，就看到一幅熟悉的画面——那个周刊记者小栗子，正把话筒怼到一个人脸上，旁边还有个摄影师一脸不耐烦。
被采访的人我也认识。
李乐乐，松鼠魔法学院的当届首席，走到哪都像明星一样，总有一群女生前呼后拥。他和岳大仓那几个人，号称学院的五大天才，听说毕业前准备拿水月地下城练手。
“乐乐同学，听说你们小队准备挑战这次的‘中层首领狩猎竞赛’，是真的吗？”小栗子一脸兴奋。
“没错，有这个打算。”李乐乐的声音温和有礼，脸上挂着那种无可挑剔的优等生式微笑。
“那有信心取胜吗？”
“您说笑了，”李乐乐轻描淡写地回应，“参赛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我们这些新人，重在参与。”
这套话术，滴水不漏，一听就是应付媒体的老手了。
小栗子眼尖，一扭头就发现了我，立刻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但人家都看见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哎呀，吴先生！您这是刚从地下城回来？”
她这一嗓子，把李乐乐的视线也引了过来。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标准的微笑里多了一丝玩味。
“这不是小白老师吗？听说您辞职了，现在是专职冒险者？”
“都辞职了，就别叫老师了。”我摆了摆手，这称呼让我浑身不自在。
李乐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意思好像在说“叫什么都行”。
“哦？原来吴先生以前是学院的老师？”小栗子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教生活魔法的吗？”
我瞥了眼旁边那个摄影师，他看我的眼神，就差把“就这？”两个字写脸上了。我心里有点膈应，只能绷着脸：“兼职而已。”
小栗子倒是没察觉到这暗流，自顾自地惊叹：“从老师转行当全职冒险者？这条路可不好走吧？”
李乐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脸上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不耐烦。
“还行。”我不想跟他们多聊，指了指李乐乐，“你们不是在采访他吗？别耽误了正事。”
“对哦！抱歉抱歉，乐乐同学。”小栗子这才反应过来。
“没关系，”李乐乐彬彬有礼地说，“不过要继续采访的话，我们还是去洽谈室吧，这里人多。”
“好的好的。那我们失陪了，吴先生！”小栗-子冲我欠了欠身，带着团队走了。
我在工会的小卖部买了罐咖啡，找了个角落坐下慢慢等。没过多久，广播里就响起了我的名字。
走到柜台，钱已经点算好了。
“吴先生，您的羊毛鉴定总价为三十八万元，已经扣除手续费。”
三十八万！
我拿着那厚厚一沓钞票，心里也是一阵翻涌。这笔钱，比我当老师一年的工资都多。
柜台的小百合一边把钱递给我，一边好奇地问：“对了吴先生，巨绒羊的肉现在行情也很好，您怎么没一起带回来？”
“一个人，实在拿不了。”
小百合了然地点点头：“也是，毕竟体型那么大。”
我叹了口气：“光是这堆羊毛，就差点把我的老腰给压断了。”
“吴先生真的不考虑组个队吗？”小百合关切地问。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会有哪个正经冒险者愿意跟一个生活魔法使组队？”
“这个嘛……说实话是有点难。”小百合一脸诚恳，“不过等您的实力被更多人认可，肯定没问题的！”
她这话让我想起F级晋升考试时短暂的风光，可惜早就被人忘干净了。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借你吉言。”我收好钱，刚准备走，小百合又叫住了我。
“对了吴先生，您的工会专用信箱里有信件。”
是魔法部专利局的信。我拆开一看，心凉了半截。通知说【锥形箭】的三个月专利授权费已经到账，但扣完各种税费，到手竟然不到五万块。
从三十八万的狂喜，到不足五万的失落，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
“看来，还是得在地下城里混出名堂才行……”我把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恰好这时，洽谈室的门开了，李乐乐和小栗子一行人走了出来。
小栗子看到我，眼睛一亮，又跑了过来：“太好了您还没走！刚忘了问您一件事。”
“什么？”
“我们想把您写进这次的报道里，请问可以用您的真名吗？”
我一听，头都大了。
“要不……就用‘小白老师’这个称呼怎么样？”小栗子提议道。
“可‘小白’就是我名字里的一部分。”
“没事儿！读者肯定猜不到这是真名的！”她大大咧咧地摆手。
这逻辑让我哭笑不得，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化名，只能认了。
一旁的李乐乐听到我们的对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绕了一圈，结果还是‘小白老师’？”
小栗子没理他，转头又问我：“对了小白老师，您会参加这次的中层首领狩猎竞赛吗？”
“有这个打算。”
话音刚落，李乐乐冷不丁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想参加竞赛，至少得有单挑首领的实力。小白老师，你确定自己能对付中层的那个家伙？”
“听说是个哥布林领主，应该问题不大。”我平静地回答。
“哦？是吗？”李乐乐眉毛一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行不行啊”。
他这态度，反倒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但心里确实没底，下意识地问道：
“哥布林领主，和半兽人骑士比起来哪个更强？”
李乐乐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点评一道菜：“半斤八两吧。”
“那就好。”我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看着他，淡淡地说。
“半兽人骑士，我宰过一只。”
李乐乐脸上那副游刃有余的优等生笑容，瞬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