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才终于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幸存者。
“AR……1704……”
是小队中那个最认命的人。
“哈哈……我也很意外,我居然还活着。”1704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头用最后的力气滚开,惨不忍睹的身躯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
“AR-,这就是所有铁骑的宿命。为了…女皇陛下。”
1704艰难地抬起头,用被鲜血覆盖着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它。
“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你想的那些东西,那个所谓的烧烤店,永远不会出现了。”
因为说要加入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为了格拉默,献出你的生命吧。准备……归队……”
【格拉默军规第八条,存活的骑士应主动归队。】
话语落下后,1724的头颅便重重砸在了地上。小浣熊急忙上前去查看,发现对方这是晕倒后松了口气。
只是当它的视线再一次扫视到周围的场景后,那份放松的心情便再度荡然无存。
其实它的这个小队的人,彼此之间也都不熟——甚至在这之前,都没有见过对方脱下铠甲的模样。
所有的铁骑都是这样,一直在直面着他人或者自己的死亡,所以哪里会有固定的队友呢。
真是个比之前的蝗灾忆泡还要绝望的忆泡。小浣熊这样想着。
因为无论做什么,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改变,所有死去的人会再度在同一个节点上死去。期间无论留下任何回忆,做出了多少种细小的改变,终局也还是会如期到来,绝不更改。
之前的那些忆泡,死亡不过一瞬。而现在的这个……仿若死亡凌迟的循环播放。与忆泡的主人一起,不断地经历着精神上的死亡。
因为什么都留不住。
……那么,自己代入的这个忆泡的主人,会在何时真的死去呢?
已经想快点结束了。只要结束了这段记忆的‘生命’,那就可以逃离这样看似永无止境的绝望。
而在小浣熊冒出这样想法的此刻,外面的世界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那个无聊的忆者依旧守在陷入‘沉睡’的小浣熊的身边,并没有离开的想法。他盘坐着,一只手支着下巴陷入深深的思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掺合这些事应该是可以的吧……”他自言自语起来,“反正那些宇宙大事和我们这种人都没关系的。”
“想好了,那就看看这个有着虚无气息的记忆…能走到那一步吧!还真是有种诡异的养成感。”
忆者的语调嘻嘻哈哈的,他松开支着下巴的手,然后开始指挥其他漂浮的忆泡与周遭浓郁的忆质起来。
“把这些都连在一起,送你一场完整的梦。”
小浣熊当然不会知道这件事,它只知道,沉浸在这样的记忆世界中太久了,有时它都会忘了自己其实不是所谓的格拉默铁骑,不是这个AR-,而是一只倒霉小浣熊这件事。
在那次自己的队友几乎全阵亡的战役结束后,休息到能够行动的它很快就带着AR-1704回到了最近的营地休息治疗,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踏上了新的征程中去,走进了下一片战场。
和其他铁骑相比,小浣熊显得有些过于沉默。小浣熊知道最终的结局肯定是所有的牺牲全都白费。
而这些铁骑不知道,他们只当做自己是真的在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能够拯救未来的事情——他们会在女皇帝领导下,守卫格拉默,将战争结束,将和平夺回。
所以每次短暂的哀悼后,存活下来的铁骑又会抱着‘战争结束’的希望如同飞萤一般盲目地投入到火焰中去。
然后被假装成曙光的烈炎吞噬殆尽。
在又一次惨烈的战斗结束后,小浣熊远离战场,降落在了附近的星球——通讯频段的信号因为未知的原因暂时消失了,此时无法和指挥部取得联系,只能漫无目的地在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土地上游走。
脚下的这颗星球风景很不错,生长有许多自发光的荧光植物,在晴朗夜空下显得是无比令人赏心悦目。
一副勃勃生机的模样也消解了心中的些许苦闷。
唯一和这些景色不搭的大概就是自己的一身铠甲了。不过却不能脱下。
萨姆机甲作为战斗工具的同时也铁骑的医疗舱。铁骑们都身负名为【失熵症】的不治之症,随着时间的推移,失熵症的患者便会一点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物理结构不可逆地消失,身体反应开始变慢,最后越来越慢,直到最后自己本身与世界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最终消解在一片无人会记得多虚幻之中。
这是制造出铁骑的人们留下的‘后门’,当灾难结束的时候,格拉默铁骑也就该消失了——不过这样残酷的真相自然被隐瞒了。
格拉默的实际统治者们告诉他们,这是他们诞生出后自带的缺陷,是一种不可挽回的缺憾,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应该为了女皇陛下和格拉默更加地燃烧自我。
因为格拉默铁骑生来荣耀。
完完全全就是在胡扯。作为外来者的小浣熊能够分辨这样的谎言。在曾经的旅途上,黄泉有教过它。
在星间旅行,总是会碰到不少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帜干些丧尽天良的事的组织。这样的组织总是会以‘荣耀’等本应光荣的词汇去诓骗无辜之人去为他们卖命。
黄泉那时便给它讲了一些故事和一些想法,而后被它自己总结为:只画大饼的组织要不得。
而格拉默的领导层显然就是这样‘要不得’的组织。
在思绪翻飞的间,小浣熊不知不觉地就深入了一片密林中,密林的中央有一片同样散发出莹莹之光的琥珀,湖泊的中央有一片小陆地。
湖泊的周围伫立有几棵枝繁叶茂的老树,老树弯垂的枝叶随着偶来的清风轻抚过湖面,荡起粼粼微光。
其上还有无数萤火虫飞舞,真的是一副相当美丽的景象。
而在小浣熊刚想更走近点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交谈声打断了它的脚步,也让走神的它才发现,原来这里早已经有其他人存在。
“附近的幸存者只有我们了。”一个重装型号开口说道。
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无论如何,得和其他铁骑取得联系。”
是其他战场里的铁骑?不过看起来也同样与指挥部失去了联系。
不过小浣熊有些不想上去汇合——还是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