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啊呀，怎么搞得！”
山椒婆婆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几人，一边絮叨一边不容分说地将几人推到屋子里。
“芥子煮好姜茶了，都快去喝一点，别着凉了。”
芥子捧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眼神躲闪着，小心翼翼地给天天几人递上姜茶。
天天接过，捧在手心，吹散了缭绕的热气，浅浅啜饮一口。
“别紧张，”天天声音平静，“雷牙已经解决了。至于你做的事……”
话未说完，一旁的小李猛地拽住芥子，“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的地板上。
“天天！”小李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恳求，额头几乎触地。
“我知道这请求万分失礼！但求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再给芥子一次机会吧！”
小李猛地抬起头，眼中是真挚的恳切，“那‘命之咖喱’，当年实实在在地救了我的命啊！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芥子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跪在小李身边，身体无法抑制地瑟缩着。
“天天姐……”鸣人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指节微微发白，满脸的不忍。
“芥子他也是被雷牙逼的，你就……再原谅他一次吧？”
鸣人的目光在天天和跪着的两人之间游移。
天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啜了一口滚烫的姜茶。
放下杯子时，天天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你看，又急。”
抬起眼，目光扫过小李和芥子，“我也没说要把芥子怎么样啊。”
小李和芥子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怔怔地望向天天。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天天不自然地别过脸，“怪恶心的。”
将杯中剩余的姜茶一饮而尽，顺手将空杯递给身旁一直静默的宁次。
“芥子确实给大家惹了不少麻烦，”话锋一转，“但说到底，我也曾被他的‘命之咖喱’从鬼门关拉回来过。功过相抵，这次暂且揭过吧。”
天天的目光转向芥子，带着一丝审视，“芥子，以后就安安分分地在店里经营，把这门能救命的手艺好好传承下去，如何？”
“嗯！”芥子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感激，他张开口刚想急切地表达决心。
“放心吧，天天！”小李抢在芥子前头，拍着胸脯保证，脸上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芥子这次是真的清醒了！以后我定期来监督他，保证他老老实实做咖喱，绝不再走歪路！”
“这事就这么定了？”天天转头望向一直静立一旁的宁次。
宁次点了点头，“我没有异议，你决定就好。”
天天没好气地用手指戳了戳宁次的肩膀。
“喂喂喂，明明你才是队长吧？这种磨人的糟心事为什么要我来拿主意应付啊？”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调侃。
“对了，”天天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扫过众人，“兰丸呢？还在和雷牙道别？”边说边向门口望去。
“啊，”鸣人顺着天天的目光看了眼紧闭的木门，“嗯，还在那……好像……还没说完。”
“我去看看，你们不用跟来。”
天天说着，脚步轻缓地向门外走去，“喝完姜茶都去把自己弄干，早点休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动身返回木叶。”
“没问题！”
小李和鸣人异口同声，不用动脑筋只等着被安排的感觉确实轻松不少。
“那兰丸……”宁次叫住天天。
“跟我一个房间，”天天头也没回，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刚好还有些事情，想和她聊聊。”
话音未落，身影已融入门外微凉的夜色中。
屋外的雨终于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深灰色的天幕依旧低垂，不见星光。
兰丸小小的身影跪坐在雷牙冰凉的身体旁边，双手包裹着他粗糙的大手。
她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雨夜里带着细密的回响：
“……雷牙，我感觉好像……好像明白活着的意义了……”
“可惜啊，这么好吃的命之咖喱，你都没机会尝一尝……”
“……欠你的恩情，我已经还清了。”
“这次，我也想……只是为自己活下去试试看。”
天天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
兰丸低垂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结束了吗？”
当天天的身影被摇曳的油灯光线拉长投到兰丸身边时，兰丸停止了低语。
“嗯。”兰丸轻轻放下雷牙的手，抬起头望向天天的方向，微弱的灯光映照在她稚嫩的脸上。
兰丸有些迟疑地开口：“……可不可以……”
“可以。”天天的回答没有丝毫停顿，干脆利落。
“特意把他从那么远的雷崖背回来，不只是让你跟他简单说几句话道别的。”
天天大步走上前，毫不犹豫地俯身，将雷牙扛上自己肩膀。
“走吧，找个地方，让雷牙好好睡下。”
“嗯。”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在屋后不远处，选定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需要给他立块碑吗？”天天用铁锹轻轻拍实最后一点泥土，问道。
兰丸缓缓摇头，小手轻轻按在新土上，“不用了。我记得他在这棵树下，就够了。”
她轻声说，仿佛在对大树低语，“我们说好的，不要那些形式的葬礼。”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告别。
天天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兰丸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嗯，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就安心留在咖喱屋，忘记那些过去，学着做个普通人，慢慢长大……可以吗？”
“嗯！”兰丸抬起头，用力点了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孩子般的轻松和憧憬，咧开嘴，重重点头。
两人走回温暖的咖喱屋。
“山椒婆婆。”天天叫住正在厨房麻利洗刷厨具的老妇人。
山椒婆婆闻声回头，看见天天和兰丸，用围裙仔细擦干手，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哎呀，说完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婆婆，”天天指了指身边的兰丸，“能不能让兰丸也留在店里？和芥子一起，学学您这做咖喱的手艺？”
“这孩子也要留下？”山椒婆婆打量着兰丸，眼神温和。
“当然可以！只要他愿意，老婆子我乐意教！多一个帮手也好，把这门能救人命的好东西传下去才好哩！”说完爽朗地笑起来。
兰丸感觉到头顶上天天温暖的手和山椒婆婆话语里毫无保留的善意，小脸上绽开一个明亮又略带腼腆的笑容，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婆婆！我一定会用心好好学的！”
“对了，天天小姐，”山椒婆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刚才看见宁次小哥到你房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好像想找你，看着像有什么事。不过你没在，他就又回去了。”
“谢谢您告诉我，婆婆。”天天道谢，低头对兰丸说：“走吧，今晚先委屈你跟我挤一挤。”
“嗯。”兰丸紧紧跟在天天身侧。
安顿好兰丸洗漱完毕，嘱咐她先睡后，天天深吸一口气，走向走廊尽头另一间客房。
笃笃笃——屈指敲响了门板。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拉开了缝隙，宁次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房间里传来小李和鸣人如雷般的鼾声。走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宁次略显苍白的轮廓。
似乎还未擦干微湿的头发，水珠顺着额发滴落，平日里严肃清冷的面容此刻也染上浓重的疲惫之色。
“都安排妥了？”宁次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略低哑一些。
“嗯，”天天点点头，“听山椒婆婆说你来找过我？有事？”
宁次的目光落在天天身上又略显局促地移开视线，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斟酌措辞。
沉默了两三秒，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你……随身带的替换衣物够吗？”
宁次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天天衣服上暗红色的血渍和干涸的泥印，又迅速回到她脸上，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关切和一丝自责的阴霾。
天天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审视自己一身的狼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扯了扯脏污粘连的衣料：
“嗐，别提了，本来以为任务会很容易完成，很会就能回去，根本没带多的。”
“不过算啦，反正明天就回去了，晚上把这一身烤干了凑合穿呗……”语气尽量显得轻松随意。
“抱歉，是因为我的……”宁次下意识地想接话，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一丝难以言喻的懊恼闪过。
天天立刻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打住打住！不是什么大事！真用不着道歉，你这道歉都成条件反射了？”语气带着点嗔怪，却并没有埋怨的味道。
宁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