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加密通讯器另一端顾景深平稳却冰冷的呼吸声,如同某种无形的压力,透过电波弥漫开来。
苏清欢握着通讯器,指尖冰凉。顾景深对“旧港贸易”那过于迅速和斩钉截铁的否认,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入了她刚刚因父亲遗书而稍显松动的心防。
父亲用生命留下的谜语,“旧港藏惊雷”,绝不会是无的放矢。而顾景深的反应,恰恰印证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我明白了。”苏清欢没有继续追问,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数据我会按规程传输。后续行动,等你指令。”
她选择了暂时服从。在彻底弄清顾景深的底牌和“渡鸦”的含义之前,打草惊蛇是最愚蠢的行为。
“嗯。”顾景深似乎对她的顺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保持静默,等待联系。非必要,不得外出。”
通讯切断。
苏清欢缓缓放下通讯器,目光再次落回书桌上那本摊开的皮革笔记本,以及那行通过铅笔拓印显现出来的、父亲留下的最后密语:
“星海非孤舟,深渊亦有眼。旧港藏惊雷,小心……‘渡鸦’。”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父亲临终前的焦灼与警示。
旧港贸易……渡鸦……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杂念摒除,将【高级洞察术】和逻辑推理能力提升到极致,试图从记忆碎片和现有情报中拼凑线索。
父亲苏明远白手起家,“旧港贸易”是他事业的真正起点,主营进出口贸易,后来凭借几次关键的战略转型和机遇把握,才逐渐发展成为后来的苏氏集团。关于“旧港”的早期资料,在集团重组后就被封存或销毁了,她前世从未关注,今生复仇伊始也未曾留意。
顾景深为何如此急于否定?他在掩饰什么?“旧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父亲顾家与“旧港”有过交集?
“渡鸦”……这个代号给人一种阴暗、不祥的感觉。是组织?还是某个人的代号?父亲让她“小心”,意味着这个“渡鸦”极可能是敌人,或者……是某种不可控的危险因素。会是指顾景深吗?还是他背后的势力?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却没有答案。
她知道,绝不能坐等顾景深的“指令”。必须主动出击,在对方察觉并彻底清除所有痕迹之前,找到“旧港”可能隐藏的秘密。
她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她需要信息。关于“旧港贸易”的所有残留信息。
她无法使用别墅内可能被监控的网络。她小心翼翼地从贴身隐藏处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系统奖励的【超微型卫星网络穿透器】(一次性,极高风险),将其连接到一个经过物理隔绝的、从未使用过的备用平板电脑上。
【警告!使用该设备将产生极高电磁特征,极可能被特定监控网络捕捉定位!是否确认使用?】系统发出尖锐警报。
“确认。”苏清欢毫不犹豫。风险再高,也必须冒。
设备启动,指示灯微弱闪烁。平板电脑屏幕跳过了所有常规网络协议,直接接入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卫星数据通道。她利用【初级黑客技能】和系统辅助,开始疯狂检索一切与“旧港贸易”相关的电子残迹——工商注册底档、税务记录碎片、早已废弃的企业黄页信息、甚至是一些老旧学术数据库可能引用的企业名称……
过程如同大海捞针,且危机四伏。她能感觉到【危机预感】在持续发出高频警报,提示着无形的扫描波正在掠过这片空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终于!几条极其古老、几乎被彻底删除的网络缓存记录被她强行捕捉并还原!
-------二十多年前,“旧港贸易”的注册地址并非后来的苏氏大厦,而是在城市老港口区的一个旧仓库!那个仓库区早已废弃多年,面临拆迁。
--------一条模糊的、来自某本早已停刊的商业期刊的扫描件中提到,“旧港贸易”早期曾短暂涉足过“特种工业设备零部件”的进口业务,后因资质问题迅速退出。
特种工业设备零部件?一个微妙的、可能掩盖真相的说法!
----------最关键的一条!一份几乎无法辨认的、来自某个境外服务器碎片的企业关联图谱显示,“旧港贸易”在某个极其短暂的时期(约三个月),与一家注册在海外、代号为“Raven holding”的公司存在过一笔小额资金往来!而“Raven”的意思正是——渡鸦!
找到了!旧港贸易!渡鸦!父亲留下的线索是真的!它们之间存在关联!
苏清欢的心脏狂跳不止!她立刻记下那个老港口区的废弃仓库地址。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定向逆向追踪!来源未知!权限极高!立刻断线!立刻断线!】系统的警报声变得无比凄厉!
苏清欢瞳孔骤缩,想也不想,猛地扯掉卫星穿透器的连接线,将其狠狠砸在地上,用特制金属棒瞬间摧毁其核心芯片!同时,平板电脑强制断电,取出电池!
几乎在设备摧毁的同一瞬间,别墅外围的预警系统发出了低沉而急促的蜂鸣!【危机预感】提升至最高级别!
有东西在靠近!速度极快!不是常规车辆!
她被发现了!因为刚才的冒险检索!
该死!
苏清欢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启动最高应急方案!她将父亲的笔记本、信件和所有纸质材料迅速塞入一个防火防磁的便携保险箱,与那个加密硬盘一起背在身上。她来不及传输数据了!
她冲到书房一面不起眼的墙壁前,按照之前暗中记下的安全屋结构图,在特定位置快速敲击了一组密码。
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通向地下紧急避难所的阶梯!这是她提前发现的、顾景深未曾明示的备用设施!
她闪身而入,暗门在身后迅速合拢!
几乎就在暗门关闭的下一秒,别墅主体方向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却清晰可辨的玻璃破碎声和高速物体掠过的尖啸!然后是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和电子设备短路的噼啪声!
对方发动了攻击!使用了非致命但极具压制性的高科技武器!目的是瘫痪设施,活捉或灭口!
苏清欢沿着黑暗的阶梯快速下行,心跳如雷。避难所内空间不大,只有基本维生设备和一条通往更远处排水系统的秘密通道。
她没有选择躲藏。对方既然能精准定位并发动如此迅速的打击,避难所也绝不安全。
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通往排水道的厚重金属门,一股潮湿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钻入了漆黑、狭窄、满是污水的隧道之中。
冰冷刺骨的污水没过小腿,恶臭难闻。但她顾不得这些,深一脚浅一脚地奋力向前奔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去老港口区!在对方彻底封锁或摧毁那里之前!
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近半个小时,根据方向和距离感判断,应该已经远离别墅区。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铁梯,通向一个街道下方的排水口。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沉重的格栅,观察外面。似乎是老城区的某条偏僻后巷,夜深人静,空无一人。
她吃力地爬出排水口,浑身湿透,沾满污秽,狼狈不堪。寒冷的夜风一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迅速脱下沾满污迹的外套丢弃,从防水背包里拿出备用的深色运动服换上,用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她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
老港口区在城市的另一端。她不敢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可能被追踪),只能依靠双腿和【高级易容术】不断改变形象,在夜色掩护下穿行于小巷之中。
路途漫长而危险。她神经紧绷到极致,【危机预感】始终处于低频警报状态,提示着搜索网正在铺开。
数小时后,天际微微泛白时,她终于抵达了破败荒凉的老港口区。眼前是一片废弃的仓库和堆场,锈蚀的集装箱和机械设备如同巨大的钢铁坟墓,寂静地矗立在晨曦的微光中,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气息。
根据地址,她找到了那个属于“旧港贸易”的仓库。那是一栋不起眼的单层砖混结构仓库,墙皮剥落,窗户破碎,大门被锈蚀的锁链缠绕。
她绕到仓库侧面,找到一个松动的通风口栅栏,用力掰开,钻了进去。
仓库内部空旷而黑暗,堆满了积满灰尘的废弃木材和杂物,空气中灰尘弥漫。
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找到父亲可能隐藏的东西!
她打开手电,【洞察术】全力运转,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异常。地面、墙壁、废弃的货架……一无所获。
父亲会把东西藏在哪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个暗格?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仓库最里面、一个半埋在地下的、老旧的重型液压地磅秤上。这种秤在老仓库很常见,用于称量货物。
她走过去,仔细观察。秤台布满铁锈和污垢,但边缘似乎有经常被摩擦的痕迹?与周围的灰尘厚度略有不同?
她心中一动,尝试用力推动秤台。纹丝不动。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秤台与基座的连接处。在厚重的铁锈下,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人为加工痕迹!有一个几乎与铁锈融为一体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发现的微型锁孔!
需要钥匙?!她哪里来的钥匙?!
等等!父亲的信!硬盘密码是母亲生日!那么锁孔呢?会不会是……
她猛地想起父亲生前的一个习惯——他总喜欢把重要的备用钥匙藏在身边某件旧物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那件旧物是……
她立刻从贴身保险箱里取出父亲的那个檀木书箱,手指颤抖地摸索着箱盖内侧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薄薄的木片弹开,里面赫然藏着一枚造型奇特、布满铜绿的小巧钥匙!
就是它!
她拿起钥匙,插接地磅秤基座上的锁孔。
严丝合缝!
转动!
“嘎吱——”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秤台竟然缓缓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下方一个黑洞洞的、通往地下的狭窄入口!一股陈腐冰冷的空气涌出!
下面果然有东西!
苏清欢心中狂喜,来不及多想,打着手电就向下走去。
阶梯不长,下面是一个仅有几平米大小的、极其隐蔽的地下暗室。暗室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正中央一个老旧的、锈迹斑斑的绿色铁皮文件柜。
文件柜没有上锁。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没有文件,没有金钱,只有一件东西——
一具早已化为白骨的人类尸骸,蜷缩在柜子底部!尸骸身上套着早已腐烂破损的工装,旁边散落着一个锈蚀的名牌,依稀可辨“旧港贸易”的logo和一个名字:“张承安”。
而在尸骸的白骨手指中,紧紧攥着一个用多层油布包裹的、保存相对完好的黑色皮革日记本!
苏清欢的呼吸瞬间停滞!头皮发麻!
尸体?!旧港贸易的仓库地下,怎么会藏着一具尸体?!这个张承安是谁?!
父亲让她找的“惊雷”,难道就是这个?!一桩被隐藏了多年的命案?!
她强忍着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小心翼翼地掰开白骨手指,取出了那个日记本。
她颤抖着手,翻开日记本。
纸张泛黄脆弱,字迹潦草,记录着日记主人生前的工作日常和一些抱怨。直到最后几页,画风骤变!
“……他们疯了!竟然偷偷更换报关物品!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工业零件!是管制品!极度危险!我问了老同学,他说那东西像是某种军用加密器的核心部件!他们想害死所有人吗?!”
“……陆辰那个混蛋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让我和家人消失!他背后还有人!能量很大!”
“……我偷偷复制了数据备份和原始报关单的复印件,藏起来了。我要去找苏总(苏明远)!他是好人,只有他能阻止这一切!”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天的日期,正是父亲去世前一周!苏清欢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张承安!旧港贸易的老员工!他发现了陆辰等人利用“旧港”的渠道走私军用芯片的勾当!他想要举报,想要告诉父亲!然后……他就被灭口了!藏尸于此!
父亲……父亲后来可能察觉到了张承安的失踪和“旧港”渠道的异常,开始了调查,却也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具尸骸,这个日记本,就是铁证!指向陆辰、指向幕后黑手谋杀罪行的铁证!
而“渡鸦”……日记里没有提及。但父亲特意留下线索,是否意味着,“渡鸦”与这起灭口案、与幕后黑手有着更直接的关系?
就在她震惊不已之时,头顶上方的仓库中,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脚步轻盈而专业,正在快速靠近地磅秤的入口!
他们找到这里了!速度太快了!
苏清欢脸色剧变,猛地合上日记本,将其塞入怀中,迅速关闭文件柜,然后吹灭手电,整个人缩进暗室最深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上面的脚步声停在了地磅秤入口处。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嗓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电子杂音,轻轻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仓库和黑暗的暗室中回荡:
“看来,有只小老鼠……先我们一步,找到了不该找的东西。”
这个声音……苏清欢从未听过!不是顾景深!
是……“渡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