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告，没有宣传，甚至没有和公司任何人打招呼。就在“地球第一星际法庭代表团”正式成立，杨舟开始着手组建“地球商业联合会”的那个晚上，一个Id为“神之眼”的直播间，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起初，只有寥寥数百个恰好在线的“神之眼”铁杆粉丝，收到了关注人上线的提示。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以为是系统出了bUG。毕竟，这个账号上一次直播，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靠？我眼花了？”
“神之眼开播了？真的假的？”
“今天是愚人节吗？不对啊！”
当他们将信将疑地点进直播间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画面里，没有宏大的演播厅，没有炫目的特效。只有一个简单的房间，背景是干净的书架和一扇能看到城市夜景的窗户。江川就坐在镜头前，穿着一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怀里抱着一把原木色的吉他。他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梳理了一下，看上去就像一个邻家大男孩，一个初出茅庐、准备在直播间里展示才艺的新人。
“嗨。”他对着镜头，有些生疏地招了招手，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微笑，“好久不见。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这个直播间。”
一瞬间，弹幕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江神！活的！”
“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看到神之眼开播！”
“老公你终于想起你的密码了！”
“截图！录屏！快！这可能是历史性的一刻！”
消息如同病毒一般，在整个星河网络上疯狂扩散。短短几分钟内，直播间的人数就从几百人，几何级数般地暴涨到数百万，并且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攀升。星尘引力集团的公关部和技术部瞬间乱成一锅粥，服务器紧急扩容的警报响彻了整个数据中心。
陈默第一时间冲进了江川的办公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看着自己终端上那个熟悉的直播画面，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对下属下达指令：“别管了。把所有资源都给这个直播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保证它就算有一百亿人在线，也不能卡一下。”
直播间里，江川并没有理会那已经刷成白茫茫一片的弹幕。他只是低头，轻轻拨动了一下吉他的琴弦，发出一声清脆的和弦。
“今天开这个直播，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他的声音很轻，通过麦克风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就是想跟大家聊聊天，唱首歌。然后……跟一些事情，说声再见。”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镜头，看到了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我准备，开始一场很长，很长的旅行。”
“大家也看到了，世界变得很快。我们抬头就能看到‘宇宙之树’的星辉，我们的律师正准备去和外星人打官司，我们的商人正计划着把地球的特产卖到银河系的另一端。这是一个很棒的时代，一个每个人都有机会去探索未知的时代。”
“我呢，也想去看看。不过，不是以‘神之眼’的身份，也不是以星尘引力创始人的身份。就以一个普通人，一个叫江川的音乐人的身份。”
“所以，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用这个身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了。”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停滞。紧接着，是海啸般的疑问、挽留和不舍。
“不要啊江神！”
“什么叫最后一次直播？”
“你要去哪里旅行？带上我啊！”
“星尘引力不要了吗？我们的文化江山怎么办？”
江川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是对着镜头笑了笑，那笑容干净而纯粹。
“今晚，我想唱一首歌。一首……很多年前，一个女孩唱给我听的歌。那时候，她在一个麻辣烫店里，为我一个人清唱。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歌声。”
他说着，手指在吉他上，轻轻地扫出了一个温柔的前奏。
与此同时，在全球各地，无数与他相关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看向了屏幕。
日内瓦，刚刚结束一场通宵会议的秦月，正准备休息。秘书冲进来，将终端递给她。屏幕上，是江川抱着吉他的样子。秦月看着他，脸上冰冷的线条，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柔和了半分。
非洲，巨大的“宇宙之树”下，林可儿正闭目感受着来自星海的律动。一个助手跑过来，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她面前。当那熟悉的吉他前奏响起时，林可儿睁开了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中泛起了一丝水光。她认得这首歌，那是她少女时代最纯粹的心声。
一座零重力宇航训练舱里，孟龙刚刚完成了一次超负荷的旋转测试。他被固定在座椅上，汗水浸透了训练服。他面前的屏幕上，自动播放起了这场万众瞩目的直播。他看着画面里那个清瘦的青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混着汗水一起流了下来。
顾倾城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端着一杯红酒，静静地看着直播。亚历山大、周星、卡梅隆……所有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伙伴，所有被他改变了命运的普通人，此刻，都汇聚在了这个小小的直播间里。
而在城南的一间温馨公寓里，苏晚刚刚做好了一桌饭菜。她没有去催促江川，只是将手机立在餐桌上，安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他。她的眼神，温柔得如同窗外的月光。
吉他声中，江川开口唱了。
“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
他的嗓音并不华丽，甚至带着一丝未经修饰的沙哑，但那份情感，却比任何技巧都更加动人。歌声里，没有了后来《平凡之路》的沧桑，没有了《海阔天空》的决绝，只有一种最初的、干净的、带着一点点迷茫和一点点希望的少年心气。
直播间的人数，从几千万，慢慢涨到一个亿，两个亿，最终突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弹幕上，那些纷乱的提问和惊叹，渐渐地，被另外两个字所取代。
“再见。”
“再见。”
“再见。”
……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条，后来汇聚成溪流，最终变成了覆盖整个屏幕的洪流。人们似乎都明白了，这不是一场需要挽留的告别。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也是一个传说的完成。他将火种带到人间，点燃了漫天的星火，现在，他选择回到人间，成为那万千星火中最普通的一朵。
一曲唱罢，江川抱着吉他，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我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的故事，由你们来写。”
说完，他没有丝毫留恋，直接关闭了直播。
屏幕，黑了下去。
江川放下吉他，走出那个临时改造的直播间，来到了餐桌旁。
苏晚正微笑着看着他，替他拉开了椅子。
“菜要凉了。”她说。
江川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回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