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另一边的顾清风。
他施展轻功,身形在夜色中几个起落,便已深入岛内的树林。在一处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一道身影似乎已等候多时。
“前辈,你终于来了。”兰灏从树影下走出,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顾清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冷清而平淡,“你说的线索,是什么?”
兰灏早已习惯顾清风对兰策之外的人都是这般冷淡模样,尽管心下仍有些不适,却并未表露分毫。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我带前辈去见一个人。”
顾清风目光锐利地快速扫视了他一遍,不再多言,只吐出一个字,“带路。”
兰灏转身,带着顾清风在夜色中穿行,几个弯绕后,来到一处隐蔽的小院。院子不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院中整齐地摆放着梅花桩、木人桩,以及刀枪剑戟等各式兵器,俨然一个练武场。然而,正中的屋舍却透着温馨的书卷气,窗明几净,书画悬挂,窗边的花瓶里还插着几支新鲜的竹枝,雅致非常。
这般文武迥异的风格混杂在一处,显得格外突兀。
进入屋内,兰灏径直走向靠墙的书架,熟练地推开一个不起眼的柜门,又移开后面的挡板,竟露出一间暗室。密室内陈设简单,除了书画,只有一个打坐的蒲团,以及靠墙的一张窄小床铺。
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顾清风凝神细看,确认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他素来沉稳,此刻却因惦记着独自留在偏院的兰策,心中难得升起一丝焦躁。
他沉声问道,“兰灏,你带我来见此人,与你说的线索有何关联?”
兰灏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低声道,“他叫叶星光。今天下午,雷烈偶然发现他倒在沙滩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失血过多几乎没命。岛上的大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不少珍贵药材,才勉强吊住他一口性命。”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人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外号‘鬼耳朵’。”
顾清风闻言,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以轻功卓绝和消息灵通着称,专靠打探隐私、贩卖情报为生。“他受此重伤,与那事有关?”
兰灏抬眸,神色凝重,“他一直昏迷不醒,无法问询。但他突然出现在蓬莱,只可能是与罗姨委托他调查的事情有关。”
顾清风袖中的手无声地握紧。上次兰灏与他单独交谈时曾提及,罗清漪委托叶星光暗中调查他们的师父陆枕河被害之事。她离开王府前来的最后一封信中写道,似乎找到了线索,杀害陆枕河的凶手可能尚在人间。
兰灏继续道,“叶星光得了消息,当年的凶手极可能假死逃脱,还查到那人几年前在谯城出现过,我猜他是想和罗姨商量去谯城之事,没想到刚有眉目便遭此毒手,还险些丧命。如今罗姨也音讯全无,前辈,我担心罗姨她也遇到了危险。”
顾清风心下凛然,认可了他的猜测,“你仔细回想,五师妹离开京城时,可有何异常之处?”
兰灏蹙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并无明显异常。只是随她一同离开的车夫和两名侍从,如今也都联络不上,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看向顾清风,语气带着恳切,“前辈,我请您来,就是希望您能看看是否有办法救醒他。或许等他醒来,所有的谜团才能解开。”
顾清风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行至小床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搭上叶星光手腕,触手冰冷,他凝神诊脉。密室中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气氛压抑而紧张。
叶星光气息奄奄,仅靠兰灏用珍稀药材勉强吊着命。顾清风诊脉后收回手,神色凝重,“需即刻施针,你去煎药。”
兰灏眼中燃起希望,顾清风这么说,便是有转机。“我这就去。”他迅速备好一套罕见的九宫飞针,转身赶往厨房。
待屋内只剩二人,顾清风凝视银针眸光微动。他取针刺破指尖,将两滴血珠渡入叶星光唇间。不过须臾,叶星光灰败的面容竟透出些许血色。顾清风运针如飞,银芒闪动间,穴位已精准刺入。
院中药炉咕嘟作响,兰灏执扇守候,不时望向屋内。他虽心痒想观摩施针,终究恪守礼数未曾打扰。
待汤药灌下,东方已现鱼肚白。顾清风蓦地惊醒,竟耽搁至此,策儿若醒来看不见他,“人已无碍,午时再来复诊。”他撂下话便要走。
兰灏见他额间沁汗,忙劝道,“前辈辛苦了,已备好参汤,喝了再回...”
“不必。”话音未落,青衫已掠出院外。
兰灏望着空荡荡的庭院蹙眉,还第一次看他这么着急,“就这么放心不下?”
正要回屋,却见雷烈踉跄奔入,襟前染血。
“少主!”雷烈喘着粗气,
兰灏见他这样就是一惊,“出什么事了?”
“我和兄弟们盯梢,其余人皆无异常,唯独兰策那,四处都是暗卫,根本无法靠近。不过...”
“不过什么”
他压低声音,“三更时顾前辈离开后,兰策也出来了,我一路跟着,那放心,是藏月岛!”
“藏月岛?”兰灏震惊,那是连他都未曾踏足的孤岛,上面只住了一个人,“他怎么会想起来去那儿?他怎么去的?”
“有黑衣人引路,属下刚靠近就被发现,苦战一场又兜了几圈方才脱身。”雷烈抹去嘴角血渍,“偏院那边还没来得及再去看。”
兰灏眸中精光乍现,“来人,看好屋里的人,不得有任何闪失。”
他抓起佩剑疾步而出,“雷烈,跟我走!”
“是!”
晨雾弥漫,两道身影迅速没入朦胧天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