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七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者年约三十,身着青灰道袍,身姿挺拔,面容儒雅中透着几分深不可测。他身后六人同样道袍加身,步履沉稳,气息内敛,一进来便让原本稍缓的气氛再度凝滞。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警惕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道人含笑拱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份量,“世子,我来迟一步,你无恙否?”
兰策唇角微扬,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古先生,别来无恙。”
古先生目光扫过厅内一片狼藉,以及地上的尸体,笑容不变,“看来世子这边的‘和谈’,颇为热闹。”
“尚可,”兰策语气随意,抬手似要示意什么。古先生极其自然地上前一步,欲要搀扶,却见顾清风手臂一紧,已将兰策揽回身侧,冷峻的目光淡淡扫过古先生。
古先生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退开半步,“和谈事关重大,我便在此陪同世子,待事了再叙。”
“多谢古先生!”兰策不再看他,转而望向厅内其他人。
软筋散的药效已过,众人皆已恢复行动,只是投向兰策的目光复杂难辨,惊疑、后怕、审视兼而有之。
另一侧,武尉迟正揪着武敬的后领,声如洪钟,“臭小子!给老子说清楚!这到底演的哪一出?!”
武敬缩着脖子,眼神飞快地瞟了兰策一眼,压低声音急急解释,“师父息怒!徒儿也是被逼无奈!四长老和五长老拿您老人家还有其他师弟的性命要挟,徒儿,徒儿作为大师兄怎么忍心,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苦恼之际恰被世子发现,世子仁善,听了始末,说可将计就计,这才,这才有了方才之事…”
此言一出,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兰策身上。
兰灏抚着依旧红肿刺痛的脸颊,沉声问,“策哥,此言当真?”
兰策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顾清风的手指,“若是假的,你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兰灏指尖触碰着脸上的伤处,“莫非就为了结结实实给我这一下?”
兰策只觉得他这模样十分滑稽,没忍住笑了一下,兰灏脸黑了。
武尉迟也反应过来,浓眉紧拧,嗓门震天,“对啊!为啥不跟咱们通个气?还下这么重的手!”
武敬苦着脸,忙不迭解释,“师父,您老人家光明磊落,宁折不弯,哪会作戏?少主,若是提前告知,您这反应哪能如此逼真,骗得过那两只老狐狸?”
武尉迟琢磨着,似乎有点道理,刚点了点头,猛地又觉不对,眼一瞪,“那你小子捶老子那一拳咋那么狠?!”
“呃,咳,师父,那不是,也是为了逼真嘛,哎哟!师父别打!我真不是故意的。”武敬抱头鼠窜,武尉迟怒吼着,“小兔崽子敢打师父”满厅追打。
兰灏不再理会那对师徒,走到顾清风面前,“顾前辈亦早已知情?”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
顾清风颔首,“是。”
兰策接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引蛇出洞,清理门户,顺便,瞧瞧各人反应。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他双臂环胸,目光掠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云雪萍身上,“岛主,降书污损,明日另备一份再签吧。”
云雪萍脸色微白,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好。”
兰策被顾清风重新揽回怀中,他抬眼看了看顾清风紧绷的下颌线条,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厅内,武尉迟还在追打着抱头鼠窜的武敬,骂骂咧咧的声音回荡着,却莫名驱散了几分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云雪萍已由二长老扶着坐下,脸色依旧苍白,目光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只是偶尔掠过兰灏方才站立的位置时,会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古先生带来的六名道袍男子无声地散立在厅内四周,气息沉稳,目光锐利,显然皆是好手。古先生本人则含笑站在兰策身侧不远处,姿态恭敬,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世子此举,着实兵行险着。”古先生温声开口,“若非世子早有安排,今日恐怕真要血流成河了。”
兰策懒洋洋地靠在顾清风身上,把玩着他垂落胸前的一缕墨发,“险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武敬,“何况,不是还有人配合得挺好?”
武尉迟终于揪住武敬的耳朵,闻言动作一顿,粗声粗气道,“哼!世子殿下倒是算无遗策,连老夫都成了你棋盘上的棋子!”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并无多少怒意,反而有种被蒙在鼓里戏耍后的憋闷,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还有窃喜,若今日真是四长老五长老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武长老言重了,”兰策轻笑,“若早叫你知道,怎会如此逼真,刚刚的怒发冲冠,破口大骂,泪洒当场,着实精彩,那两条老狐狸也是见了你这样,轻易便咬钩了。”
他这话调侃的武尉迟一点脾气都没了,哼了一声松开武敬的耳朵,转身走了。
武敬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看了兰策一眼,跟在武尉迟身后。
被晾在一边的兰灏突然伸手欲拉兰策衣袖,却被对方敏捷地甩开,嫌弃的甩了甩袖子,“有话便说,别动手动脚。”
兰灏磨牙,“有事,出去说。顾前辈,我想和策哥单独聊几句。”
顾清风垂眸看向兰策,后者轻轻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