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云雪萍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梨花木桌面被她拍得震了一震。她秀眉拧紧，一双美目此刻燃着怒火，死死盯住跪在地上的兰灏，声音如同淬了冰：
“说！给我说清楚！别在这半死不活、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回事？！”
兰灏被她骤然爆发的怒气慑住，不敢再犹豫，跪在地上，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来：从兰策如何拿着圣旨回府，宣告皇上欲攻打蓬莱岛；到他与父王兰煜雪商议，决定由他出面先行谈判招抚；再到朝廷船队如何突破迷雾，已然抵达附近海域，兵临城下……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道出。
云雪萍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眼神也越来越冷。她看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眼神躲闪的养子，突然扬手——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在了兰灏脸上！
兰灏被打得头一偏，人有些懵，顺着那力道摔倒在地，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伤心难过也不是别的，竟是当初兰策被兰煜雪甩巴掌的场景。
他抬手捂住脸颊，同样的伤心与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过来，“娘……？”
云雪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头紧锁，眼底寒光闪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失望与厉色：
“云林啊云林！这么多年，我真是白教你了！你怎么会如此愚蠢！你竟然，你竟然把朝廷的船队，把要攻打我们的敌人，直接带到了家门口？！现在事情发生了，你才跑回来，跪在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哭能挡住敌人的炮口吗？！”
兰灏看清她眼底的冷意，只觉心口比火辣辣的脸颊更疼，“娘！我是没用，可人不是我带来的！是船上有善打水战的将军，名叫林雄飞！他手里有我们蓬莱岛的地图！连迷雾阵，也是他带人破的！”
“林雄飞？”云雪萍诧异地抬眸，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你详细说说他长什么样？”
兰灏想着林雄飞的样子描述了一下，云雪萍陷入沉思，记忆力应该没这号人，“那地图？你没看错？当真是我岛上的详尽地图？”
“千真万确！虽不十分详尽，也有六七成像。”兰灏重重点头，语气急切，“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那地图标注了岛屿方位、暗礁区，甚至，甚至可能连一些防御工事都有涉及！我本想趁夜偷偷毁了那地图，可那林雄飞谨慎得很，一直未得手！”
云雪萍闻言，心头猛地一沉！她突然想起数月前自己莫名中毒之事，当时她就怀疑岛内出了内鬼，暗中清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如今看来，她的直觉没错。这地图，这精准的进攻时机，或许，谁最先提议攻打蓬莱岛，谁就是那个安插内鬼、图谋不轨之人！
她眼神锐利如刀，立刻追问，“云林！我问你，在朝廷那边，最初是谁提议要攻打蓬莱岛的？是你那个所谓的兄长吗？”
兰灏被她问得一怔，仔细思索起来，却有些茫然，“我，我也不知道最初是谁提议的。圣旨下来，便是要打。”
“你还知道什么？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云雪萍嫌弃地皱紧眉头，抬手就要打，又气愤的重新坐回去，换了个问法，“那我问你，在决定出兵以及行军途中，谁表现得最积极？最希望打这一仗？都有哪些人参与了？”
兰灏尴尬了一下，知道是在分析敌情，便认真回想，“比较活跃的，有六王爷景远，他似乎是主事之人；三皇子景辉，也颇为上心；还有那位将军林雄飞，更是信心满满，扬言数日便可破岛。至于五皇子景炤，还有，还有策哥，他们似乎都不太情愿。”
只听这些名字，云雪萍一时也难以判断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但她已经将这些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云林，”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却带着疲惫和无奈，“你是知道为娘性子的，我一向不喜约束，向往自在。年前中毒受伤后，岛中诸多事务，我也渐渐撂开了手，交由几位长老打理及族中小辈处理。他们是什么脾气，你更清楚——固执、守旧，将蓬莱岛视为最后的净土与尊严。若是能轻易归顺朝廷，当年我们的先祖，又何必不远千里，漂泊到这海外孤岛来立足？”
兰灏闻言，膝行两步，抓住云雪萍的手，“娘！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这次他们带来了重型火炮！还有数万训练有素的水师！我们的木船、我们的弓弩，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我亲眼见过那火炮的威力，一炮之下，礁石粉碎，若是打在岛上…娘！那是死伤无数啊！岛上的百姓，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姨母，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们…”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皇上已经答应，只要归顺，便在岛上设立州府，改名蓬莱州，岛民亦可安居乐业…”
“住口！”云雪萍气得浑身发抖，握紧的拳头骨节泛白，一巴掌又扇在兰灏脸上。她胸膛剧烈起伏，眼中交织着愤怒、失望和一种深切的悲哀。
“云林！你的气节呢？！你的骨气呢？！仗还没打，你就先跪下了？就认输了？！啊！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等你罗姨回来，我非叫她打断你的腿不可！”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
兰灏抬起头，泪流满面，“娘！您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行！可一旦开战，岛上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娘！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因为我的无能，因为所谓的气节而白白送死啊！”
云雪萍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听着他字字泣血的哀求，那紧握的拳头，终究是缓缓松开了几分。她何尝不知力量的悬殊？何尝不怕族人伤亡？作为岛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开战的后果。
可是，不战而降？将先祖基业、将岛民世代守护的自由，拱手让人？她又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