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语以前穷过,但严格意义上不算农村出生的孩子。我还勉强沾点边,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照顾我,我是被乡下的外婆带大的。
天气晴朗的过分,万里无云,太阳光像密集无形的针,穿透大气层直直的扎在略微有点潮的泥土和杂草。又似泼墨的涂料,把我们不是非常成熟的身躯勾勒一道轮廓。
魏语背着那么大的背篓,里面估计蹲的下一个成年人,学婆婆的姿势,佝着背,一步一步踩在山村田野的埂上。
不是我让她背的,是她自己要背。
婆婆也背着背篓走在我们前头,我没的背,只好一身轻松的走在魏语身边。要是她一个没站稳,我还可以扶她一把。
来到玉米地,魏语身先士卒,抢到一根高大的玉米杆前,粗拙的掰下一个玉米,连根都扯下来了。
“你在搞些啥子名堂哦!”婆婆不悦的呛了魏语一句:“苞谷又不是你勒种掰法噻!”
魏语吓的一激灵,奈何她在婆婆面前扮演的是温顺好姑娘的角色,只能低声下气,态度端正的询问:“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干农活。”
见她这么有礼貌,婆婆也就不继续责备,现场示范给我们看。
婆婆几步跨到魏语身旁,一把攥住玉米杆,把翡绿的包裹着玉米的玉米叶撸下来。“掰苞谷,讲究窍门,不是莽起用力扯。你看,手要握住苞谷和杆杆连接的地方,先往侧边稍稍一扭,感受苞谷松动后,再顺着劲儿往下掰。”
说着,婆婆手腕一转,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一个玉米便稳稳落在她掌心,秆子还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我和魏语两个莘莘学子,恍然大悟,像刚学会写作文的小学生一样点头。
之后就到了摘玉米环节,魏语背着背篓,我只需要鹦鹉学舌的把玉米掰下来,往背篓里一扔就行。
魏语吃力些,她要一边背负重量,一边用不丝滑的手法,磨愣半天才掰下一个玉米。
婆婆弯着腰,脚步在田垄间灵活穿梭,双手像上了发条般,一个接一个掰下玉米,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儿,背篓里的玉米就堆得像座小山。
“儿娃子,我先回屋头一趟,等会儿又过来。做事悠着点,莫硬撑哈!”
婆婆笑笑,瘦小的身躯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往老屋子方向离去。
我们两个人,半天才把背篓填了四分之一。
“加快点啊,不能让人瞧不起。”魏语吃力的说,汗水已淋湿额角的秀发,像刚打捞上的海带,贴着脑门。
我往背篓里丢个玉米,“逞强什么,没有工资卖什么命啊你。”
魏语咬牙,把背篓向上提了提,“我能吃苦。”
我们又摘了一会儿,总算把背篓填了一大半。
魏语有些背不动了,凉鞋踩到没干透了泥土,有种陷下去的感觉。
“要不我帮你背我。”我看着有些心疼。
“不用”魏语回答的很坚决。
“那就先回去把玉米倒了,这样轻松些。”我真怕她支撑不住,压在地上。
魏语思考一会儿,“那行,回来我接着掰。”
回去的路上,偶遇婆婆背着空篓与我们擦肩而过。
婆婆看着我,笑了笑。然后才看着背着比她身体还宽的背篓,累死累活的模样,一脸惊愕,然而一句话没说。
我们把玉米倒在院落,金黄的玉米小山冰河世纪一样,边缘又增加一片面积。圆柱的玉米滚落,铺盖一小部分的苔藓。
“好热啊……”魏语双肩耸拉,软弱无力的手扇了扇,掀起微不足道的风,舌头吐出来,像只狗一样哈气,“要是有空调就好了。”
我看了眼那座简陋的村屋,茫然的眯起眼睛,“你觉得婆婆家像是有空调的地方吗。”
“不行了,我太娇贵了。要是让我在这破山上猴年马月的生活,我就算不热死,也会无聊死。”魏语说着,蹲下身来,垂头丧气。
我感叹的摇摇头,这富家女果然还是吃不了阳间的苦。
“接着干活。”魏语自我打气一般,叹粗气,对着空气挥舞拳头,汗湿的手臂随意抹了抹汗湿的额头,把挡眼的头发别到耳后。
我夺过背篓,抢先一步背在身上,“我们轮流来,你歇着。”
即便是空空如也的背篓,背带勒住我细皮嫩肉的肩膀,也产生些许痛意。不敢想象魏语之前有多痛,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魏语看了我一下,眼睛冷不丁的眯起来,呢哝:“随便你。”
我帮她分担一部分工作,也算得上是怜香惜玉,可我似乎没有当温柔体贴大男孩的命。
我们回到那片玉米地时,婆婆正巧背着满满一大筐快要溢出来的玉米从玉米杆群中钻出来,朝我们摆摆手:“莫掰了,苞谷都掰完咯!”
我脚晕,背篓从我肩膀滑落,掉在地上。
草,到我就没了。
不过也好,其实我不想干农活。我之所以帮婆婆掰玉米,完全出于报答。
只是魏语有点吃亏,我们俩就她一人累的半死。
“你们回屋头歇一哈嘛,屋头有西瓜!清甜沙瓤嘞,吃完解解渴!”婆婆说。
一听到有西瓜,我望梅止渴的有劲了。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妈妈切的西瓜了。”我搓搓手,巴不得现在就有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天而降。
婆婆笑笑,背着沉重的背篓,走在前头。“那回屋头噻。”
婆婆走了,我望着婆婆那佝偻的身躯,莫名的心酸。滞愣少许,我拍了拍手,“走了,回屋头吃西瓜。”
没人回应。
我四周环顾,没发现魏语的身影。
“人呢?”
心慌起来,一个小姑娘,在陌生的山村失踪,换谁不着急。
汪汪汪汪
突然,背篓里传来狗吠。
模仿的很不像,容易辨析这是人为做戏,却意外的悦耳,夹杂甜美和神经质。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转身探头。
目光垂直下落,少女蜷缩在背篓里,拥挤的空间迫使她不得不收拢白皙的腿,两只无处安放的细腻小手似两只仓鼠,趴在双膝。
感应到我的注视,她抬起头。
在我的影子里,因日晒而泛红的脸蛋宛如发熟的桃子。清夜一样深黑的眼眸闪烁星星,嘴角勾起两朵小花,挤出一双浅浅的梨涡。
对我又俏皮的吠了两声:“汪~汪~”
我起鸡皮疙瘩,眼睛抽了抽,“我寻思婆婆家没养狗啊,你被谁传染的?”
“去你玛德!你才被咬了。”魏语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