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提尔,并用各种方式挑衅他,这几乎已经成为阿瑞斯在华纳海姆的日常。
尽管那柄不祥的魔剑戴因斯雷布的存在,让阿瑞斯的言行多少有所收敛。
那剑散发出的寒意,即便是阿瑞斯也能感受到一丝本能的警惕——但提尔仍然感到一种无穷无尽的憋屈与烦躁。
他,提尔,阿斯加德的正义与誓言之神,曾以勇武和信义闻名。
如今却要像个懦夫一样,日日忍受一个疯子的纠缠,只因为他是“人质”,只因为他肩负着维系两族脆弱和平的使命。
每一天,阿瑞斯都会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他面前。
有时是言语上的侮辱,嘲笑阿斯加德的武技如同孩童嬉戏;
有时是故意在他演练时制造巨响,打乱他的节奏;
有时仅仅是带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与某种扭曲“兴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摧毁的完美兵器。
终于,在阿瑞斯又一次故意撞翻了他正在阅读的卷轴后,提尔积累的怒火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站起身,独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声音因极致的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
“阿瑞斯!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这一声质问,点燃了引信。
阿瑞斯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得偿所愿的狂喜和即将释放的野蛮。
“哈哈哈哈哈——!终于!你这块石头终于肯开口了!”
他没有回答提尔的问题,而是用行动表达了他的“答案”。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猛地扯下自己胸前的华丽胸甲,任由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接着是肩甲、臂铠、护胫……他就像一头急于挣脱束缚的凶兽,以惊人的速度将自己身上的铠甲尽数褪去。
露出古铜色、布满各种伤疤却充满爆炸性力量的雄健躯体。
“当然是这个!来啊!提尔!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他咆哮着,双眼因兴奋而布满血丝,战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周身升腾。
话音未落,他已如同脱缰的疯马,赤手空拳地朝着提尔猛扑过去!
没有武器,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狂野的力量和一股要将眼前之物彻底撕碎的冲动!
劲风扑面,带着阿瑞斯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与暴戾的气息。
提尔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一直压抑着的右手猛地握向了腰间的戴因斯雷布!
魔剑在鞘中发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嗡鸣,一股冰冷的、渴望杀戮的力量瞬间顺着手臂涌入他的身体,几乎要操控他的意志!
出鞘!斩了他!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尖啸。是魔剑的低语,也是他内心被压抑许久的愤怒的回响。
然而,就在剑刃即将离鞘的刹那,提尔眼前闪过了奥丁沉独眼,闪过了两族使者交换时的场景,闪过了可能因他一时冲动而再度燃起的战火……
他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的牙关几乎要碎裂,最终,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已经出鞘三分的魔剑,硬生生地重新按回了剑鞘之中!
“铿——!”
一声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是他内心挣扎与痛苦的哀鸣。
他选择了不还手。
用肌肉紧绷的身体,硬生生准备承受阿瑞斯这狂猛的一扑。
预想中的激烈碰撞没有到来。
阿瑞斯在最后关头,硬生生止住了扑势。
他停在提尔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
他脸上那狂喜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被一种更加炽烈的愤怒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彻底蔑视的暴怒!
“你——!”阿瑞斯的声音因极致的怒火而颤抖,他指着提尔那紧握剑柄却不肯拔剑的手,又指了指自己赤裸的胸膛。
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衣服都脱了!铠甲都扔了!摆出了最坦诚的姿态邀请你战斗!你……你“希腊粗口”的居然忍了?!!”
这声咆哮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
在阿瑞斯简单而扭曲的价值观里,褪去铠甲邀战,是战士之间最高规格的“礼仪”。
而提尔的忍耐,在他眼中,不再是顾全大局,而是最恶毒的侮辱!
比任何言语的辱骂,任何兵刃的伤害,都要令他无法接受!
“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还保有哪怕一丝一毫战士的荣耀吗?!”阿瑞斯怒其不争地狂吼。
他感觉自己作为战争之神的尊严,被提尔这沉默的忍耐踩在脚下,反复碾磨。
这种侮辱,远超他过去所受的任何伤害。
他感到自己的热血在冷却,不,是在沸腾中燃烧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羞辱和一种被背叛的狂怒。
他渴望的是酣畅淋漓的搏杀,是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是鲜血与怒吼的交响!
而不是这该死的,墓碑般的沉默!
“还手!给我还手啊!懦夫!阿斯加德的懦夫!”阿瑞斯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围着紧绷如石像的提尔打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不知该砸向何处。
他一遍又一遍地咆哮,声音从暴怒逐渐染上一丝近乎绝望的嘶哑。
“拔出你的剑!或者用你的拳头!随便什么!让我感受到你的存在!证明你不是一具空壳!证明你还有血性!还有怒火!”
“看着我!提尔!看着我!你的敌人就在这里!毫无防备!你在等什么?!等待谁的许可吗?!战士的荣耀就在于此刻!在于遵循自己战斗的本能!”
“你这算是什么正义之神?!连扞卫自己尊严的勇气都没有!你只是个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可怜虫!一个连战斗都不敢的废物!”
阿瑞斯的怒吼如同永不停歇的雷霆,在华纳海姆的这片角落回荡。
他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激怒提尔,试图用最狂野的战意点燃对方。
然而,提尔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承受着狂风暴雨冲击的礁石。
他的眼神深处,是翻江倒海的痛苦、屈辱和挣扎,但他紧握剑柄的手,再也没有松动分毫。
他的沉默,此刻成了最坚硬的铠甲,也是最让阿瑞斯疯狂的武器。
这场扭曲的“对峙”,在阿瑞斯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不甘咆哮和提尔死寂般的沉默中,持续着,仿佛没有尽头。
阿瑞斯感到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挫败和侮辱——这比他被任何利刃贯穿,都要痛苦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