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老赵最终没有拦住安和月。
安和月心急如焚,她知道硬闯或者命令对老赵是无效的。她转过身,仰头看着这位父亲派来的守护者,眼中充满了急切、恳求,甚至已经噙着泪花。
“赵叔!”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知道邵北现在有多危险吗?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个男孩,但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正直,善良,有原则!他对我……非常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理由更具说服力:“赵叔,您在这个体制里这么多年,您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如今这潭水里,有多少污浊和不堪!邵北,他就像是这里面难得的一束光!一束不肯同流合污、想要做点实事的光!如果我们连这样的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他被污蔑、被毁掉,那这世道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她的言辞恳切,带着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的正义感:“我求您了!我不离开海州,我保证!但我现在真的有非常重要、关乎他清白的事情要去做!帮帮我,赵叔!求您了!”
老赵那如同磐石般冷硬的表情,在安和月这番情真意切、甚至带着理想主义光芒的恳求下,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他那双看透世情、锐利如鹰的眼睛深处,闪过些许极其复杂的波动。
安和月不知道的是,早在之前邵北遭遇危险时,老赵就曾暗中出手,保护过这个年轻人的安全。他亲眼见过邵北是如何处理问题,如何对待安和月,也隐约感知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不同于常人的正气和潜力。
此刻,听到安和月那句“这潭水里难得的一束光”,老赵那颗被岁月和职责磨砺得近乎冰冷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信念,想起了那些本该坚持却逐渐被现实磨平的东西。
沉默,在夜色中凝固了几秒钟。
终于,老赵按在车门框上的手,缓缓地、无声地垂落了下去。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安和月,只是微微侧过了身,让开了通路。这是一个无声的许可,一次打破规则的默许。
安和月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感激,她重重地说了一句:“谢谢您,赵叔!”
她立刻坐进驾驶室,猛地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迅速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朝着市纪委的方向驶去。
老赵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尾灯,目光深沉。他依旧恪守着保护安和月安全的首要职责,但这一次,他选择相信这个女孩的判断,也选择给那道他曾经认可过的“光”,一个挣扎求存的机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声汇报:“安小姐驾车前往市纪委,我会跟上去确保安全。” 随即,他也迅速隐入暗处,如同一道影子,悄然跟了上去。
市纪委信访处的常规阻拦,在去意已决、身份特殊的安和月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她并非强行闯关,但那不容置疑的气势,让工作人员不敢过分阻拦,只能一边引导一边被动地跟着,一边紧急向刘道明汇报。
安和月脚步急促却沉稳地穿过走廊,径直走向办案区的核心区域。她手中紧握着一叠复印好的文件——那是林虹刚刚冒险从建设局带出来的,关于邵北在孙县建设局期间详尽的公务出行审批单、会议纪要原件复印件。她不知道刘道明具体罗织了什么罪名,但她赌的就是刘道明做贼心虚,赌他所谓的“证据”必然存在与官方记录相悖的漏洞!
就在这时,前面观察室的门打开,刘道明脸上堆着谄媚而尴尬的笑容迎了出来,恰好在大厅与安和月迎面遇上。
“这位同志,您是……?”刘道明故作不知,试图掌握对话主导权,更多的,是他也在心里构思着如何应对兴师问罪的来人。
安和月根本不吃这套,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亮明身份,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孙县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安和月。”
“安和月” 这三个字,如同三记重锤,狠狠敲在刘道明的心口!他虽然没见过安南副省长的女儿,但这个名字他岂能不知?!他的脸色瞬间微不可察地白了一下,小腿甚至有些发软,但他毕竟是老江湖,强行克制住翻涌的情绪,笑容更加“热情”却也更显僵硬。
毕竟虽然自己是帮助宗衡同时也是为了自保,和安南的女儿起冲突毕竟成本太高,没有必要。
“哦——是安主任!失敬失敬!不知安主任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试图装傻。
安和月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近乎阴阳怪气的弧度,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目光锐利地直视刘道明:
“刘书记公务繁忙,这么快就‘规’了我们孙县的同志。效率是真高啊。”她特意在“规”字上加重了语气,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剑:
“只是,我这边刚好整理一些材料,怎么看着……您这边认定邵北同志有问题的那些‘证据’,时间线和事实,好像有点对不上,不是很真实啊?”
“证据不是很真实”?!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刘道明耳边炸响!他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心跳骤然加速!
她怎么会知道证据的事?!还直接说“不真实”?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是邵北之前通过什么渠道传递出去了消息,还是她手里真的掌握了什么?难道她拿到了官方记录?不可能啊,行动这么快,她们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
不对不对,按道理来说,安和月应该不清楚自己用了什么证据才对,可她这一副笃定的样子又不像假的。
一瞬间,无数猜测和恐慌涌上刘道明心头。他死死盯着安和月那张年轻却写满了嘲讽的脸,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判断她到底是在虚张声势地讹诈,还是真的手握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