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在榻上辗转反侧,没病装病的滋味着实难熬,索性一个翻身起床,走出外间,唤来墨家姐妹。
“走,陪师父去城西榆林巷瞧瞧。”
他掸了掸衣袍,神色如常,哪还有半分虚弱模样,除了肩头那一点点不碍事的伤,整个人精神得很。
蒋欣然见状,立刻忘了先前醋意,惊道:“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秦放摆手:“躺久了骨头痒,不如去查案。寒惊容说那处据点干净得像水洗过,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着。”
墨如梦一听有线索可查,社恐都忘了大半,眼睛发亮,墨若烟则嗅了嗅空气,嘀咕着:“若有残留,定逃不过我的五味鼎。”
蒋欣然看着这对姐妹花摩拳擦掌,自己却插不上手,只能悻悻跟上。
秦放这种说走就走的性子,可苦了奉命保护他的影卫和暗卫,急忙调动起来。
四人乘了马车,至了榆林巷深处,下车果见一棵半枯的老槐树伫立,小院门户紧闭,寂静无人。
几人前去推开门,却被人喝住:“什么人!”
但那人一见是秦放,立马转为恭谨:“见过侯爷。”
秦放点了点头,看他服饰,便知是清平教中人,便径直带着三女,四处搜寻。
确如寒惊容所言,单出表面上看,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
秦放正想动用dS分析,却听墨如梦小声道:“这里砖块……位置不对,像……像是有……夹层。”
秦放心念一动,dS深度扫描同步开启。
【确认墙体内部存在空心夹层,厚度约三指,内有金属物,形状规则,能量惰性。】
秦放正要撬开这砖,哪知蒋欣然正愁自己没事做,急忙抽出一把随身短刃,灌注真气,几下便劈开了灰砖,果然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暗格。
格内别无他物,只有一枚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玄铁令牌。
令牌造型古朴,边缘纹路繁复,中央浮雕一只振翅欲飞的山鹰,利爪如钩,目光锐利,鹰喙下方刻着一个极小的篆文“卫”字。
“青鹰令!”墨如梦低呼:“我在临山镇见过类似的花纹!当时镇守驿馆的一位王爷亲卫佩戴过,说是王府私兵的信物,因这青鹰翅羽纹路特别,我多看了几眼。”
此时没有外人,社恐倒没发作,完完整整地说完了一句话,不再跟个结巴似的。
墨若烟接过令牌,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嗯……成年男子气息,体味偏沉,还有……一股淡淡的‘苦艾根’和‘断续藤’的味道,这人长期服用抑制内伤或稳定经脉的丹药。”
秦放目光一凝。苦艾根、断续藤……dS迅速调取尹惜君提供的卷宗信息——刺杀太子的那名刺客,被寒惊容击伤后遁走,伤势描述正与需服用此类药材对症吻合!
线索对上了!刺客是男性,受伤,曾在此长时间藏匿。
然而,这枚青鹰令的出现,却让案情更显扑朔迷离。
王爷私兵信物?是哪位王爷?是刺客不慎遗落,还是有人故意留下,行嫁祸之事?
如果是嫁祸,是冷相俦?还是无面?还是藏得更深的某个神秘组织或人?
秦放将令牌收好,心中已有计较。
拍了拍两姐妹的肩膀,赞了句“干得漂亮”,两姐妹顿时笑逐颜开。
墨家姐妹一个辨物明察秋毫,一个嗅味洞悉隐情,配合无间,直指核心。蒋欣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空有五境修为,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只能帮着劈劈砖头,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醋意再次涌上心头——凭什么她们都能帮上他,我却只能干看着?
返程路上,秦放看着身边仍沉浸在发现线索兴奋中的墨家姐妹,心中一动,放缓了脚步,严肃地对姐妹二人道:“如梦,若烟,今日你们又立了一功。不过,有件事,我得再叮嘱你们一次。”
两姐妹闻言,都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墨如梦下意识地往妹妹身边靠了靠,墨若烟则眨了眨大眼睛:“师父,什么事呀?”
秦放低声道:“你们的天选者能力,非同小可。陛下对天选者向来优待,凭你们‘天工匣’与‘五味鼎’之能,若公之于众,封侯授爵并非难事。”
墨若烟一听,立刻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封侯有什么好?整天要去见那些大官,还要上朝,规矩多得要死!哪有在工坊里做实验、研究新菜式有意思!”
墨如梦也小声但坚定地附和:“嗯……我们不想封侯。站在很多人面前,怕……怕说错话。只想跟着师父,帮师父做事,研究机关和药材就好。”
秦放看着她们纯真的反应,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些酸涩。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提醒你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京都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眼线众多。你们年纪还小,若过早将能力显露于人前,封了侯爵,看似风光,实则会被推至风口浪尖,不知会引来多少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略显安静的街道,继续道:“师父现在虽有爵位在身,但根基未稳,尚不能确保能万全地护住你们。所以,在外人面前,尤其是面对皇室和朝中官员时,切记要收敛锋芒,万不可轻易显露天选者的能力。就像今天这样,帮师父暗中查案可以,但不要主动去揽那些可能暴露你们特殊之处的事情。一切,等师父有能力为你们撑起一片安稳天地之后再说,可好?”
墨如梦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师父放心,我记住了!在外面,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会乱用天工匣的。”
墨若烟也拍着胸脯保证:“知道啦师父!我又不傻!我的五味鼎只给咱们自己人做好吃的,才不给那些不相干的人看呢!”
秦放见两姐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中稍安。她们这份不慕虚荣、甘于幕后的心性,在波谲云诡的京都,反而是最好的保护色。
几人走着,见一家医馆门庭若市,牌匾高悬,门前竟立着一块新石刻,上书“回春侯启蒙之地”,字迹遒劲,引来不少行人驻足观望。
秦放抬头一看,门上牌匾写的是“杏林斋”三字,心中一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墨若烟对白浅来自“京都杏林斋”记忆犹新,心知师父一定是想白姐姐了,立即长声道:“长信侯到!”
这声音尖声细气,倒像是位年轻小太监,引得秦放三人发笑。
馆主是一位姓孙的老医师,听闻长信侯驾临,连忙带着几位资深医师迎出,态度恭敬无比。
“侯爷光临,敝馆蓬荜生辉!”孙馆主须发皆白,精神矍铄:“老朽姓孙,忝为馆主,白侯爷昔年在敝馆学艺时,便展露惊人天赋,心地仁厚,老朽早知其非池中之物!如今她贵为天选者,封侯拜将,实乃我杏林斋百年荣耀!”
言语间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秦放点了点头:“那便带本侯四处看看。”
这一看,顿觉古代现代都是一个样子,总喜欢搞些“名人效应”,这杏林斋更是将白浅曾用过的诊室、药柜、甚至坐过的蒲团都原样封存,挂上“回春侯旧迹”的牌子,引得不少学徒和病患瞻仰。
秦放随孙馆主走入那间被特意保留下来的诊室,只见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药柜标签字迹清秀,桌上还摊开着一本未抄完的《药经》,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秦放仿佛能看到那个酷似马小玲的少女,心怀济世之念,曾在这里凝眉切脉,伏案疾书,一点点积累医术。
他对白浅的思念忽然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永远用信任目光看着他的女子,此刻应快到北境了吧。
孙馆主又命人捧来几个玉盒:“侯爷,这是敝馆珍藏的一些二品‘龙血竭’、三品‘凤凰衣’,还有几颗三品‘解毒丹’,虽不及白侯爷神通,亦是疗伤圣品,聊表心意,万望侯爷笑纳,或可转交白侯爷……”
秦放扫了一眼那些药材丹药,嘴角微抽,心想那日初见白浅时,她还说,没有三品以上解毒丹,俩人就必死无疑了。
但现在两人不只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想想都觉得如在梦中。
“孙馆主好意心领。这些药材丹药,于军中将士或有大用。若贵馆真有济世之心,不妨直接捐至国库,由兵部统一调配,用于边关伤患,比放在我这儿蒙尘更有意义。”
孙馆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肃然起敬:“侯爷心系将士,体恤民生,老朽佩服!敝馆定当遵从侯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