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舰离开了那片作为临时避风港的混沌涡旋,依照星图指引,朝着“寂灭星璇”的方向稳定航行。舰外,混沌气流恢复了它们永恒不变的狂暴与无序,但在陈凡那臻至圆满的混沌道韵笼罩下,星舰的航行却显得异常平稳,仿佛怒海中的定海神舟。
云璃所化的金色流光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望者。她淡金色的眼眸不时扫过星舰周遭的混沌,巡天者的本能让她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威胁,尤其是那些与“归寂教团”相关的污秽气息。
星萤则大部分时间沉浸在对脑海中那份文明印记的消化与感悟中。先祖的悲壮、恋人的思念、以及那份重启古道的沉重责任,都化为了她前进的动力。她体内的洛兰星辉在陈凡道韵的潜移默化与自身决心的催动下,愈发凝练璀璨,修为也在稳步提升。
航程并非一帆风顺。期间,他们再次遭遇了小股“虚空放逐者”的骚扰,但这些鬣狗般的掠食者在见识到陈凡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云璃那净化一切的圣焰)后,大多远远窥探便仓皇退去,不敢再轻易上前。
他们也穿过了一片被星语者标记为“法则坟场”的区域,那里漂浮着大量死去世界的残骸,破碎的法则如同幽灵般哀嚎,寻常修士踏入,顷刻便会道心受损。但对陈凡而言,这片区域反而成了滋养混沌大道的养分,那些破碎的法则被轮回之盘轻易磨灭、吸收,反而让他对诸天万道的理解更加驳杂而深刻。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的混沌景象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狂暴混乱的气流,逐渐带上了一种缓慢、沉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寂灭意蕴。虚空中漂浮的尘埃与碎片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神压抑的绝对空旷与死寂。
仿佛所有的声音、色彩、乃至“存在”本身,都在被这片区域悄无声息地吞噬、同化。
“我们接近‘寂灭星璇’的外围了。”云璃清冷的声音透过虚空传来,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凝重,“此地法则倾向于‘终结’与‘归无’,需固守道心,谨防被其寂灭之意侵蚀。”
星萤闻言,连忙收敛心神,全力运转洛兰星辉,在体表形成一层湛蓝色的光膜,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寂灭气息。即便如此,她依旧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都变得迟缓了一些,一种莫名的疲惫与“放下一切”的诱惑感悄然滋生。
陈凡立于舰首,感受着这片天地独特的法则韵律,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趣。混沌包罗万象,自然也包括这“寂灭”。他的轮回大道,本就蕴含寂灭真意,此地环境对他而言,非但无害,反而有种如鱼得水之感。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区域的寂灭法则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某个中心点……螺旋汇聚!
那中心点,想必就是“寂灭星璇”的核心!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更加令人心悸。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的、缓缓旋转的灰白色漩涡!
漩涡由纯粹到极致的寂灭法则构成,无声无息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线、能量、甚至时空,在靠近它时都发生了明显的扭曲与坍缩。漩涡中心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宇宙最终的归宿,散发着让合道境强者都为之胆寒的湮灭气息。
这便是“寂灭星璇”!一处连星辰落入其中,都会被瞬间磨灭所有活性,化为最基础粒子的绝对死地!
而在那庞大的灰白色漩涡边缘,漂浮着一些更加巨大、更加古老的世界残骸。这些残骸通体呈现出一种失去所有生机后的惨白,表面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抽干了所有“存在”的概念,只剩下最空洞的“形”。
星舰在距离星璇边缘尚有数百万里之遥便缓缓停下,不敢再轻易靠近。那漩涡本身蕴含的恐怖吸扯与湮灭之力,足以威胁到星舰的安全。
“星钥的线索,就在这片星璇之中?”云璃望着那令人绝望的寂灭漩涡,眉头紧蹙。在这种地方寻找一枚可能以任何形态存在的“概念信标”,无异于大海捞针,且危险万分。
星萤努力感应着体内的文明印记,指向星璇的某个方向:“印记指引的方向……就在那里面。但具体位置……很模糊,被强大的寂灭法则干扰了。”
陈凡目光扫过那缓缓旋转的死亡漩涡,万象星瞳穿透层层寂灭法则的阻隔,仔细搜寻着任何一丝不协调的波动。然而,即便是以他如今的感知,在那片纯粹的“终结”领域中,也难以迅速定位到那微弱的“星钥”气息。
就在他准备施展手段,进一步探查之时——
轰隆隆……!!!
下方一片巨大的、惨白色的世界残骸,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中苏醒!
紧接着,在三人凝重的目光中,那堪比小型星辰的世界残骸表面,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颗完全由压缩到极致的寂灭法则凝聚而成的、如同灰色水晶般的巨大眼眸,自裂缝中缓缓升起,冷漠地“望”向了星舰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股古老、野蛮、充斥着最原始毁灭欲望的恐怖意志,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其气息之强横,赫然达到了合道层次,且因其与这片“寂灭星璇”环境完美契合,其实力恐怕比寻常合道更为难缠!
“是‘荒核古兽’!”云璃瞬间辨认出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传说中以吞噬世界残骸、栖息于各种宇宙绝地中的古老物种!它们秉承毁灭而生,是寂灭法则的宠儿!小心,它把我们当成闯入其领地的猎物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那“荒核古兽”完全从世界残骸中挣脱而出,显露出其狰狞的全貌——那是一个难以形容其具体形态的、由无数惨白色骨骼、岩石以及凝聚的寂灭能量胡乱拼凑而成的畸形巨物!唯有那颗位于“头部”的灰色水晶眼眸,散发着冰冷纯粹的毁灭意志。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庞大无比的身躯搅动着寂灭气流,如同一座死亡山脉,朝着“北辰”星舰,狠狠扑来!其所过之处,连虚空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更深的灰白,归于死寂!
显然,将这艘蕴含着“生机”与“秩序”的星舰吞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是这头古兽最本能的需求!
面对这栖息于绝地、气息凶悍的古老物种,云璃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金色圣焰冲天而起!星萤也脸色发白,全力催动星辉自保。
陈凡看着那扑杀而来的庞然巨物,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在这纯粹的寂灭之地,任何外来的“生机”都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格外显眼。这头古兽,或许……可以利用。
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心念微动,操控“北辰”星舰化作一道灵活的灰色流光,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古兽的扑击,同时,刻意将一丝蕴含着“原初火花”生机的气息,引向了星璇深处的某个方向!
果然,那“荒核古兽”一击落空,暴怒更甚,但立刻便被那丝精纯的“生机”气息所吸引!它那灰色的水晶眼眸瞬间锁定了陈凡引导的方向,发出一声更加狂躁的无声咆哮,庞大的身躯扭转,不再理会星舰,而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星璇深处,疯狂冲去!
它所冲击的方向,寂灭法则被其强悍的身躯强行排开,形成了一条短暂的、相对“安全”的通道!
“跟上它。”
陈凡淡淡开口,驾驭星舰,不紧不慢地跟在了那头发狂冲向内圈的“荒核古兽”身后。
借力打力,以兽为舟。
在这绝地之中,或许这头秉承毁灭而生的古兽,才是找到“星钥”的最佳向导。
---
云海之巅。
水镜之中,映照出寂灭星璇的骇人景象,以及那被陈凡巧妙引走的荒核古兽。
金书老头书页卷动,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嘿嘿,好一招祸水东引!借这头没脑子的古兽开路,小子倒是会省力气!不过这星璇深处,恐怕没那么简单……”
陈长安的目光掠过水镜中那颗灰色的水晶眼眸,其内蕴含的纯粹毁灭与古老,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仿佛想起了某些同样诞生于太初毁灭之中的存在。
“古兽巡疆,寂灭为巢。”
“以生为饵,借路而行。”
“星钥隐匿之处,必有非凡之险……”
他的指尖,在星图棋盘上那“寂灭星璇”的标记深处,轻轻点下了一枚散发着荒古毁灭气息的兽形棋子。而这枚棋子的前行轨迹,正笔直地指向漩涡中心,那片被更加浓稠的灰白色所笼罩的未知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