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舰依照那幅古老星图的指引,在无垠的混沌虚空中稳定航行。舰首撕裂粘稠的混沌气流,拖曳出长长的灰色尾迹,仿佛一道坚定的刻痕,划向未知的远方。
陈凡静坐于舰首,心神大部分沉入对那幅星图航线的推演与自身大道的体悟中。那条通往“初始之源”碎片的路径蜿蜒曲折,需要穿越数片被星语者标记为“危险”与“未知”的区域,其中蕴含的变数,即便是他也需谨慎对待。
星萤则坐在一旁,闭目凝神,努力消化着复苏的洛兰传承,同时尝试着与体内愈发凝实的星辉建立更深的联系。她知道,自己这点力量在前辈面前微不足道,但身为洛兰的“火种”,她不愿永远只是被庇护的对象。
航程起初颇为顺利,混沌虽依旧狂暴,但对于“北辰”星舰而言,已如履平地。然而,随着不断深入星图标记的第一片“未知”区域,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开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悄然弥漫开来。
这里的混沌气流不再仅仅是混乱,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与“迟滞”。星舰的速度受到了明显的阻碍,仿佛航行在胶水之中。更令人不安的是,虚空中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黑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空间裂缝,因为它们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世界的“疤痕”。
陈凡睁开了双眼,眸中混沌星辉流转,审视着这些黑色纹路。在他的感知中,这些纹路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残缺”。就像是有人用橡皮,从宇宙的底层代码中,强行擦除了一些东西后留下的痕迹。
“前辈,这些黑色的线……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星萤也醒了过来,有些不安地看着舷窗外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微黑纹,“它们好像在……吸收周围的声音和光?”
陈凡微微颔首。星萤的感觉没错,这些法则疤痕确实在极其缓慢地“吞噬”着附近的一切信息与能量,包括光线和声音,使得这片区域呈现出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与昏暗。
“保持警惕。”陈凡沉声道。他隐隐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异常,恐怕与星图上那个惊鸿一瞥的“闭合之眼”标记脱不开干系。
星舰继续在粘稠的混沌与遍布法则疤痕的虚空中艰难穿行。又过了不知多久,前方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那些细微的黑色纹路逐渐减少、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比广阔、色彩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光地带。
绚烂如梦幻的光带在混沌中缓缓飘荡,扭曲变幻,散发出迷离而诱人的光辉。然而,在这极致美丽的光影之下,陈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精神污染!这些极光并非自然现象,它们的光芒仿佛拥有生命,在不断地低语、呢喃,试图钻入闯入者的识海,编织出最符合其内心渴望或恐惧的幻境!
“守住心神,勿视,勿听,勿念。”陈凡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星萤的识海中响起,瞬间驱散了她刚刚升起的一丝迷惘。
星舰撑起更加凝实的混沌护盾,强行冲入了这片极光地带。无数扭曲的光影撞击在护盾上,试图渗透,却被混沌道韵无情地碾碎、同化。
就在星舰即将穿越这片极光区域的中心时,异变陡生!
前方那最浓郁、最绚烂的极光核心处,光芒骤然向内塌陷,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而这漩涡的形状,赫然与星图上那个隐晦的标记一模一样——一只闭合的眼睛!
这只由极光构成的“闭合之眼”庞大无比,横亘在星舰的必经之路上。它没有瞳孔,只有紧紧闭合的眼睑,但那眼睑的线条却给人一种它在“假寐”,随时可能睁开的惊悚感。一种沉重、古老、带着无尽倦怠与某种冰冷审视意味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漩涡中弥漫开来,甚至让“北辰”星舰的护盾都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是它!”星萤失声惊呼,脸色发白。虽然形态不同,但那气息与星图标记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
陈凡目光凝重地盯着那只“闭合之眼”。这并非实体,也非能量造物,更像是一种……概念性的投影!是某个至高存在于此地留下的一个“印记”或者说“锚点”!
星舰被迫停了下来,悬停于极光漩涡之前,无法前行。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缓慢、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浓浓倦意的意念,直接响彻在陈凡与星萤的脑海深处,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意识中形成:
“离开……”
“此地……乃‘长眠者’之域……”
“扰……清梦者……将永坠……无思无想之渊……”
这意念断断续续,仿佛说话者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但其蕴含的力量层次,却让陈凡都感到了强烈的威胁!这绝对是不亚于“观测者”的恐怖存在!
“长眠者?”陈凡心中默念这个陌生的名号,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以神念回应:“我等只是借道而过,并无意打扰阁下清梦。”
“借道?”那倦怠的意念似乎嗤笑了一声,“此路……不通……”
“归去……或者……留下……成为梦境的一部分……”
随着其话音落下,那由极光构成的“闭合之眼”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周围绚烂的极光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漩涡汇聚,使其体积急剧膨胀!一股强大的、带着沉沦与遗忘力量的吸扯力,作用在星舰之上,试图将其拖入那眼睑之后未知的“梦境”!
陈凡眼神一冷。
好言商量不行,那便唯有——强闯!
他一步踏出舰外,立于混沌虚空之中,直面那巨大的极光漩涡。周身混沌轮回道域全力展开,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开天辟地的——道剑!
“本座之路,岂是你说不通,便不通的?”
“给我——开!”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闭合之眼”漩涡,悍然一斩!
没有华丽的剑光,只有一股斩断因果、破灭虚妄、重塑轮回的至高剑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狠狠撞向了那极光漩涡!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异响爆发开来!那庞大的极光漩涡被这股蛮横霸道的剑意硬生生从中劈开,露出其后方相对正常的混沌虚空!
漩涡剧烈扭曲、震荡,那倦怠的意念发出一声带着惊怒的闷哼:“混沌……异数……你……”
陈凡根本不与其废话,袖袍一卷,将“北辰”星舰与星萤护住,化作一道撕裂一切的混沌流光,瞬间冲过了被劈开的漩涡通道!
在他们身后,那被劈开的极光漩涡发出不甘的咆哮,缓缓弥合,那倦怠的意念也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充满警告意味的低语,在极光中回荡:
“闯入者……‘长眠之主’……已记住你的气息……”
“梦境……终将……吞噬现实……”
陈凡对此充耳不闻,驾驭星舰,速度全开,迅速将那片诡异的极光区域远远抛在身后。
星萤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颤声问道:“前辈,‘长眠者’……又是什么?”
陈凡目光看向航线前方那依旧漫长的混沌,眼神深邃。
“一个……不愿醒来,亦不容他人打扰的……古老存在罢了。”
他淡淡说道,语气中却并无多少轻松。
“看来这通往‘初始之源’的路上,盘踞的‘邻居’……还真不少。”
经此一役,他更加确定,那“初始之源”碎片牵扯的因果,远超想象。不仅“观测者”在监控,连“长眠者”这等存在也在其路径上设下了障碍。
前路,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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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巅。
水镜之中,映照出陈凡剑斩极光之眼,强行闯过“长眠者”领域的景象。
金书老头书页哗哗作响,带着后怕与兴奋:“长眠者!竟然是这帮睡不醒的老古董!小子这胆子也太肥了!不过这一剑真是痛快!管你什么魑魅魍魉,一剑斩之!”
陈长安的目光掠过那消散的极光漩涡,其深处那丝沉睡万古的意志,让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闭眼为域,极光惑心。”
“长眠阻路,混沌开天。”
“源初之秘,引动万古沉渣……”
他的指尖,在星图棋盘上,于那条航线的“极光区域”标记上,轻轻点下一道深刻的剑痕。而在剑痕之旁,一枚始终紧闭着、散发着沉睡气息的眼形棋子,缓缓浮现,与那枚红色的闭合之眼虚影,隐隐形成了某种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