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湖的冰雾被雷柱炸得七零八落,秦尘背着小雅的脚步却稳得像钉进磐石。
每一步落下,湖面便腾起青紫色雷柱,炸得他后背的雷霆枪嗡鸣震颤,却震不碎他攥紧小雅腰肢的手——那双手掌心里还残留着她体温回升时的温热,像颗小火苗在灼烧他的神经。
第七世容器。玄溟龙姥的声音从祭坛顶端劈落,带着千年冰棱坠地的脆响。
她立在雷母刺台旁,银发垂落如瀑,蓝肤上流转着星屑般的雷光,双瞳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你已吞噬六道残魂,污染火种。
按律,当诛。
雷母刺在她掌中泛起幽蓝光晕,刺尖却微微发颤——像在抗拒主人的指令。
秦尘脚步顿住。
他能听见小雅在背上的呼吸,轻得像片飘雪,却比任何战鼓都震耳。
他缓缓弯腰,将少女轻轻放在雷湖岸边的冰岩上,指腹抹过她眼角未干的冰蓝水痕,这才直起腰,从怀中摸出那枚泪融雷髓。
雷髓在掌心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映出他染血的面容。你要杀我,可以。他仰头望向祭坛顶端的银发身影,喉结滚动,但请告诉我——若我真是你儿子,这刺,会不会认我?
话音未落,整片雷湖突然陷入死寂。
连炸响的雷柱都收了声势,只剩雷髓在秦尘掌心滋滋作响,像在替他叩问宿命。
大人!
墨三十的声音从左侧炸开。
这个总爱摸鼻子的抄录师后代此刻跪伏在龟甲碎片前,朱砂笔在石面上疾走如飞,额角汗滴摔碎在阵图边缘:趁她犹豫,用雷髓引动她的泪腺共鸣!
监察者之泪可逆向侵蚀育灵契,小雅清醒一刻,苏姑娘的魂就有机会脱困!
秦尘瞳孔微缩。
他早注意到玄溟龙姥眼角那粒几乎透明的晶莹——此刻正随着她颤抖的睫毛轻颤,像颗被冰封千年的星子。
他闭目,雷髓之眼在眉心灼灼发亮,精准捕捉到那滴泪的位置。
下一刻,鸿蒙本源雷与葵水玄冥雷在体内交融,掌心雷髓化作一道柔光照去。
叮——
雷母刺突然发出清鸣。
玄溟龙姥浑身剧震,长刺在她掌中剧烈震颤,表面竟浮现出与秦尘掌纹完全吻合的金色纹路!
她踉跄后退半步,冰蓝长袍扫过刺台,带落几片雷晶碎屑:不可能......只有亲子之血触碰,才会显现血脉契印......你怎会......
她的目光突然凝固在雷湖中央的幻象里——那是千年之前的自己,抱着襁褓中啼哭的婴儿沉入海底,银发间的冰碴正折射着神劫的紫电。难道......当年我没杀死你?她的声音突然破碎,像块裂成千万片的冰镜,我只是把你推出神劫......让火种堕入凡尘?
所以你杀了六个,其实是在找真正的?秦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玄溟龙姥心口。
祭坛入口突然传来轰然巨响。
数十道青灰色残魂裹着怨毒尖啸冲来,指甲几乎要抓破空气——它们要夺小雅体内魂魄,重启那套吞噬轮回的监察程序。
够了!
稚嫩却嘶哑的呐喊撕裂雷暴。
雷哭童不知何时爬到了阶梯顶端,盲眼上的布条被怨气撕成碎片,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窝。
他扑向最前排的残魂,双臂像铁箍般缠住那道青影,我们不想再死了!
让他赢一次!
守棺少年体内爆发出刺目金光——竟是前五世残魂的虚影!
他们手拉手环绕着雷哭童,面容从扭曲逐渐变得平和,最后化作一道金色屏障,将所有残魂挡在阶梯之下。
成了!墨三十低吼。
他将最后一笔朱砂按进阵图中心,龟甲碎片突然绽放幽蓝光芒,如浪潮般涌过小雅全身。
少女睫毛剧烈颤动。
冰蓝水纹从她心口开始消退,像退潮的海。
当最后一丝蓝光从瞳孔里褪去时,她望着秦尘,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冰岩上,溅起细碎的冰晶:主人......她说......她在里面......求你......拔出那根刺。
秦尘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想起洞壁上刻满的自愿献祭,想起苏清漪碑文中的愿兄长得见光明,想起那道被困在意识屏障后的月白身影——此刻,那些碎片终于拼成完整的画面。
他缓缓起身,靴底碾碎一片雷晶碎屑。
玄溟龙姥站在刺台前,手中雷母刺已垂落至地,银发间的冰碴正在融化,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像她此刻碎裂的神念:来吧......若是你真能承受这份罪孽......那就......亲手终结这场轮回。
秦尘的影子覆盖了刺台。
他望着雷母刺冰冷的枪柄,紫霄神雷在经脉中突然翻涌,十二道玄雷如十二面战鼓同时擂响。
天地间所有的光都聚向那柄刺,刺尖最后一滴泪坠落时,他看清了泪中的幻象——月白裙裾与玄色衣摆交叠,两个身影手拉手,正走向尽头处那扇泛着金光的门。
他伸出手。
指尖触到枪柄的瞬间,紫霄神雷在经脉中咆哮着冲开所有桎梏,十二道玄雷的力量如洪流般灌入掌心。
雷母刺在他掌中震颤,像在回应某种跨越千年的呼唤。
秦尘五指缓缓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