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站在河岸上，雾气像一层湿布裹在脸上。他没动，眼睛盯着前方那片白茫茫的河面。风从下游吹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味，像是烂鱼泡在水里太久。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裂天刀，刀柄冰凉。刚才那声惨叫还在耳边回荡，他知道出事了。
“趴下！”他低吼一声，整个人往前扑倒，顺势把披风扯下来浸进河水，然后捂住口鼻。身后的亲卫愣了一下，也跟着趴在地上，用兵器撑着泥地往前爬。
雾里传来窸窣声，像是有人踩在枯草上。接着一道黑影闪过，离最近的士兵只有两步远。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支细针已经扎进他的脖子。他张了嘴想喊，可声音卡在喉咙里，身体抽了几下就不动了。
叶天寒看得清楚，那是血河宗的毒针。他记得三年前在边关哨塔见过一次，中针的人半个时辰内全身发黑，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陈虎在哪？”他压着嗓子问身边的人。
“往前二十步，靠右那块石头后面。”
叶天寒点头，手脚并用地往前挪。泥土又湿又滑，指尖碰到一块碎骨，也不知是人还是野兽留下的。他没管，继续向前。
刚转过一块大石，就看见陈虎跪在地上，左臂上有三个小孔，正往外冒黑血。他一只手死死抱住一个灰衣人的腿，另一只手握着短刀抵住对方喉咙，但手臂抖得厉害，刀尖一直在晃。
“放……放手。”那人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嘶哑，“你们……都得死。”
陈虎没理他，只是咬着牙把身子往前压了一点。那杀手想踢他，可脚被锁住动不了。
叶天寒冲上去，一刀砍下杀手脑袋。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他顾不上擦，蹲下来检查陈虎的伤。
“三针都打在左臂动脉附近。”他皱眉，“你傻啊，直接松手就是了。”
陈虎咧了咧嘴，嘴角渗出血丝：“我要是松手……他就跑了……你还抓不到霍天雄……”
话没说完，他又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叶天寒伸手把他往肩上扛，动作利落。陈虎比他高半头，也更壮，但他就这么背了起来，转身就往后撤。
“别……别管我……”陈虎在他背上喘着说，“你去抓霍天雄……他就在前面……”
“闭嘴。”叶天寒脚步没停，“你要死也得死在军营里，不能死在这破河边。”
两人刚退到安全地带，一名亲卫跑过来接应。叶天寒把陈虎交给他，回头看向雾中。
他知道霍天雄就在那边。
他摘下腰间的半截铁链，这是死牢里带出来的旧物，磨得发亮。他甩了两圈，猛地朝雾中扔出去。
铁链在空中划了个弧，缠住一个人的脚踝。那人惊叫一声，摔倒在地。叶天寒用力一拽，对方直接被拖进浅水区，挣扎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剩下的杀手开始后退，脚步杂乱。
叶天寒一步步走进雾里，刀提在右手，铁链垂在左手。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轻微的水声。
忽然，前方一棵歪脖子柳树后走出一人。右臂空荡荡的袖子随风摆动，脸上疤痕纵横，正是霍天雄。
“三年了。”霍天雄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早死在哪个雪坑里。”
叶天寒不说话，握紧了刀。
“你杀我手下，毁我毒阵。”霍天雄活动着脖子，“可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在这里动手吗？”
“因为风向。”叶天寒开口，“西北风，毒雾能盖住整个渡口。你算准我们会从这边来。”
“聪明。”霍天雄点头，“但我没想到你会用树挡毒。”
“你也没想到陈虎会拼死拦人。”叶天寒往前走了一步，“现在你只剩一条路。”
“什么路？”
“告诉我昭武伯的计划。”叶天寒声音冷了下来，“不然你现在就得死。”
霍天雄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从死牢爬出来的伙夫，也配问我？”
叶天寒没答，而是突然甩出铁链。链条飞快掠过水面，绕住霍天雄的脖子，狠狠一拉。霍天雄踉跄几步，被拽倒在地，脖子上的铁链越收越紧。
叶天寒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胸口，弯腰把裂天刀架在他喉前半寸。
“你说，我有没有资格问你话？”
霍天雄脸色涨红，却还在笑。他抬起完好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要是想知道真相，不如去问问你师父楚狂歌——他当年为什么不救你全家？”
叶天寒眼神一沉，刀尖往前送了一分，刺破皮肤，一滴血顺着刀刃滑落。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他低声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昭武伯派你来做什么？”
霍天雄喘着气，嘴角仍挂着笑：“你以为……这只是为了杀你？太天真了……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种东西的……”
“种什么？”
“种子。”霍天雄咳嗽两声，“埋在北境地下的种子……等它长出来的时候……整条饮马河都会变成红色……不只是今晚。”
叶天寒盯着他，手指紧扣刀柄。
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哨响，是亲卫传来的信号——上游发现新的脚印，至少三十人正在靠近。
他低头看着霍天雄，后者的眼神依旧阴狠，没有一丝惧意。
“你不怕死？”叶天寒问。
“怕？”霍天雄冷笑，“我早就死了……十年前就被你那一刀劈死了……现在我只是个影子，在替真正想活的人做事。”
叶天寒没再问，而是把铁链又收紧了些。霍天雄的脸色开始发紫，呼吸变得急促。
就在这时，霍天雄的右手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想去碰腰间某个位置。
叶天寒立刻察觉，左手猛扯铁链将他翻了个身，右手刀横扫而出，削断了他右手手腕。
鲜血喷出，洒在浅水中，迅速晕开。
霍天雄惨叫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但仍笑着，笑声断断续续。
叶天寒单膝压住他背部，伸手探进他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瓶子密封完好，上面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
他没见过这个图案。
但他知道这东西很重要。
他把瓷瓶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拎着霍天雄的头发让他抬头。
“最后一遍。”他说，“那个计划，到底是什么？”
霍天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放大。
紧接着，一股黑色液体从他口中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河滩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地面竟冒出一点白烟。
叶天寒迅速松手后退。
霍天雄仰面倒下，四肢抽搐两下，不动了。
叶天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尸体浮在泛红的浅水里。风吹过，掀起一片薄雾，军旗在十里外的营地上空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裂天刀，刀刃上沾着血，还有一丝未干的黑液。
他抬起手，用拇指抹去刀面上的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