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坊头条胡同,大同金店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中西合璧的二层小楼鳞次栉比,砖雕栏杆和栏板古色古香,诉说着往昔的繁华?。
店内橱窗里珠宝璀璨,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金店大厅,左右两边,摆放两套四方桌椅。
和尚坐在右边四方桌边,拿出清单放在桌面上。
四方桌上,五块大黄鱼,并排而放。
大黄鱼边,紧挨着十八颗五颜六色的宝石。
金店掌柜,看着面前四方桌上的物品,笑容无比灿烂。
这单是个大生意,他怎能不开心。
掌柜子,坐在四方桌右边,他仰头看向走到跟前端茶倒水的伙计。
和尚从金店掌柜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盖杯。
带着茶香的袅袅热气,从盖杯中飘散开来。
和尚坐在背椅上,端着茶杯品了一口茶,侧头看向一旁的掌柜。
“好茶~”
旁边同样品茶的掌柜,闻言此话以微笑回应。
双方客道几句,开始说正事。
金店掌柜放下盖杯,拿起桌面上的清单。
他看了两眼过后,给了候在身旁伙计一个眼神。
和尚端着茶杯品茶,看着伙计走进侧门。
金店掌柜,面带微笑开口说话。
“这位爷,本店打金,以黄金总重量,百分之四价格收取费用,您看如何?”
和尚对于北平打金店收费标准门清,他默默点头表示清楚。
掌柜看到他点头,于是接着说道。
“咱们称完重,验完金,您是自选金器款式,还是由本店自行设计?”
和尚闻言此话,放下手中的盖杯。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掌柜。
“样式您做主,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金店掌柜,侧身看向和尚,等待后面的话。
和尚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伸出一根手指,直视对方眼睛说道。
“我就一要求,俊,倍儿俊,贼踏马的俊。”
旁边喝茶的掌柜,闻言他铿锵有力的话,差点被水呛到。
他强忍着喉咙不适,捂着嘴轻咳一声。
“不好意思,最近变天了,有点着凉。”
和尚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此时店内的伙计,带着一位师傅,走到大厅。
金店师傅,对着和尚两人,点头打招呼。
此人让伙计拿来一大一小两杆秤。
掌柜拿着一块大黄鱼,给对方称重。
称黄金的师傅,看着秤杆上的重量标记点,吆喝一声。
“十两金条一根~”
其他四块大黄鱼,也用此等方法称重。
五根大黄鱼称完重,又被伙计拿去后院检验纯度真伪。
此时金店掌柜开始检验桌上宝石。
十八颗宝石确定真伪过后,师傅拿着戥子称宝石份量。
“鸽血红宝石一颗,重五分九厘。”
“猫眼石一颗,重一钱二厘。”
“祖母绿宝石一颗,重一钱一厘。”
“春色翡翠蛋面一颗,重一钱六分。”
随后的时间里,师夫拿着戥子称重,并吆喝记账。
拿着五块大黄鱼,去后院检验纯度的伙计,走回大堂对着掌柜,表示黄金没问题。
柜台里的账房先生,听见师傅吆喝一句,他写一行字。
完成检验工作后,和尚与大同金店签字画押。
和尚坐在背椅上,把收据单放进公文包里。
他正想开口说话,砰砰砰,几声枪响从街面里传来。
此时屋内一众人员,听到枪声,全都一个德行,连忙找掩体躲起来。
和尚如同一只灵猴,他左手支撑在四方桌上,一个侧身斜挎,越过四方桌,藏在身后房梁柱子边。
其他人员也就地躲藏起来。
躲在墙角处的金店掌柜,伙计趴在四方桌边的地上。
孙继业蹲在金店首饰展示柜边,伸头往窗外看。
此时店内无一人开口说话,他们互相对视,等待街面上的动静。
躲在梁柱后的和尚,对着蹲在展示柜边的孙继业吹个口哨。
口哨一出,屋内的几人齐齐扭头看向和尚。
和尚对着几人回笑,随即看向孙继业。
此时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
和尚跟孙继业对视,他接着对门口,扬了扬下巴。
和尚的意思是,让他出去查看街面上的动静。
孙继业看着东家扬下巴的动作,他对着和尚摇了摇头。
和尚看着孙继业摇头的模样,眉头一皱,又对着门外扬了扬下巴。
孙继业莫名其妙的表情,站起身子,隔着玻璃,看向窗外。
看了两眼窗外的他,再次对着和尚摇头回应。
和尚看到孙继业二次摇头,眉头皱成川字纹。
旁边的金店掌柜,称重师傅,伙计,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一个扬下巴,一个摇头的两人身上。
和尚深吸一口气,对着孙继业吹着口哨,往门外扬头,示意他走到街面上查看。
此时孙继业双手一摊,对着和尚再次摇头。
和尚看到对方的反应,突然有些胸闷。
他憋着一口气,对着孙继业挤眉弄眼。
孙继业满脸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东家对着自己,又是努嘴,又是挤眼。
他实在没看懂和尚的意思,随即他走到和尚面前小声问道。
“您眼里进沙子了?”
话音刚落,他伸手要去掰和尚的眼皮。
和尚抬手打掉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我泥马,你给我摇头什么意思?”
一脸无辜表情的孙继业,看着气势汹汹的东家。
“您不是,让我查看外面情况吗?”
和尚压着火,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就是这么看?”
和尚深吸一口气,对着店内其他人员,回个笑脸。
原本想敲孙继业脑袋的和尚,看着有外人在,他也不方便动手,
金店掌柜给自己伙计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查看街面上情况。
不情不愿的伙计,畏畏缩缩站起身,顺着墙边,走到门口。
他躲在门梁柱下,探着身子,向街面上望去。
过了好一会,众人发现街面上没在传出枪声,这才从掩藏处走出来。
金店掌柜,对着和尚抱拳拱手道歉。
“不好意思。”
“让您受惊了~”
和尚摆手回应。
“咱们九天后见~”
掌柜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回应。
“到时候恭候您大驾~”
两人约定好九天后取货。
和尚对着身后的孙继业摆摆手,领着人出门。
憋了一口气的和尚,走到街面上,突然转身看向身后的孙继业。
“我泥马,你是不是跟半吊子处久了,脑子也踏马生锈了?”
“老子给你使眼色,你踏马的问我眼睛进沙子了吗?”
有点委屈的孙继业,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小声嘀咕一句。
“我怕挨枪子~”
和尚闻言对方真诚的大实话,突然有些无言以对。
他胸膛那口气堵在中间,不上不下。
和尚长长吐一口气,提着公文包走向洋车边。
孙继业看着不上车的东家,他站在一边等待和尚坐上洋车。
和尚等了一会,发现孙继业不过来拉车,居然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和尚此时抬头望天,喃喃自语。
“报应呐~”
此时街面上,一群人都向街尾走去。
和尚提着公文包跟随人群,向着街尾随波逐流。
身后的孙继业,看到东家走了,他连忙拉车跟上。
廊坊头条胡同,不同位置的人们,都向胡同尾,一处居酒屋走去。
和尚走到居酒屋门口,看着围成一圈的人。
他拍了拍前面一个男人的肩膀问道。
“哥们儿,什么情况?”
此时居酒屋门口围了一群人,他们伸着脑袋,踮着脚,向门内看去。
被和尚问话的男人,头也没回,他开始诉说自己知道的情况。
“这个居酒屋是东洋鬼子开的店。”
“这不,鬼子投降了,居酒屋也没生意了。”
“兄弟真搞不懂,那些小鬼子。”
“小鬼子天皇投降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您不知道,自从鬼子投降后,廊坊头条这片地界,已经有不少东洋侨民自杀了。”
“这里头,好像五个东洋鬼子拿枪把自己崩了。”
和尚从其他人口中,把事情经过捋清楚。
鬼子宣布投降后,这家居酒屋日本侨民板,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店主把全家聚在一起,随后拿枪打死家人,最后吞枪自杀。
这种情况不止个例,自从鬼子天皇宣布投降。
不管是在华鬼子军人,还是日本侨民,他们像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好多在华鬼子军人选择玉碎。
还有些鬼子侨民,也陆陆续续带着一家老小共走黄泉路。
更有些极端的鬼子,他们情绪崩溃,聚集在一起共同升天。
前些天,玄武门外,还有几个鬼子跪向日本,本土方向,选择切腹自尽。
大公报,这半个月连续报道,鬼子投降后,在华日桥大量民众自杀事件。
鬼子侨民受“武士道精神”和军国主义洗脑,将投降视为耻辱,出现众多切腹自尽等极端行为?
这半个月,和尚知道的鬼子侨民军人自杀事件,最少不下二十起。
了解刚才枪响事件的缘由后,和尚挤出人群,找到外围的孙继业。
一副感慨模样的和尚,坐在洋车上,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
他完全没有伤感之情,他在想怎么去掏那些自杀鬼子的家产。
人都死了,他们的钱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
有些日本侨民,不是一般的有钱。
和尚揉着自己脑门,想着是不是要去接着拉车蹲点。
做贼成瘾的和尚,现如今对做贼,有了本质上的变化。
他以前做贼是因为活不下去。
现在做贼,完全是因为兴趣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