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晨光里的粥香
林晓妍是被一阵暖融融的香气拽醒的。
不是闹钟那种尖锐的、带着催促意味的声响，也不是窗外车流碾过路面的嘈杂，而是一种裹着温度的、带着谷物甜意的香气。它像极了小时候外婆家清晨的味道，混着柴火的暖，一点点钻进鼻腔，又顺着呼吸漫进四肢百骸，把她从混沌的睡眠里轻轻托了出来。
她先是动了动指尖，指尖触到的床单带着刚晒过太阳的柔软，还残留着昨夜她发烧时出汗的微潮。额间的灼热感已经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胃里空落落的轻响——像是有只小兽在轻轻啃噬着五脏六腑，提醒着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只喝了半杯凉透的柠檬水。喉咙还有些发紧，咽口水时能感觉到细微的干涩，可那股香气实在太诱人，让她忍不住想循着味道找过去。
林晓妍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睡衣领口皱巴巴的边。她没力气去理，只扶着床头的墙壁慢慢挪下床，双脚刚碰到地板时，还因为长时间躺着有些发虚，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隐约的水流声从厨房方向传来，伴着砂锅里咕嘟咕嘟的轻响，像是谁在低声哼着歌。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厨房门口挪。走廊的光线很柔和，晨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离厨房越近，那股香气就越浓——不再是模糊的甜，而是能分辨出小米的醇厚、山药的绵密，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枣甜香，混在一起，暖得让人鼻子发酸。
脚步在厨房门口忽然顿住。
林晓妍的视线落在灶台前那个身影上，呼吸都慢了半拍。
顾宇轩正站在那里，身上系着她那条印着小雏菊的围裙。那围裙是去年春天在街边小店买的，布料软软的，白色底面上缀着浅黄的小雏菊，当初她觉得可爱，买回来却总嫌系着麻烦，大多时候都挂在厨房门后的挂钩上，边角都有些发皱了。可此刻穿在顾宇轩身上，竟意外地合适——他的肩很宽，围裙的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把他的身形衬得格外挺拔，连平日里显得有些严肃的衬衫领口，都因为这抹鲜活的雏菊变得柔和起来。
他微微弯腰，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砂锅。阳光从厨房的百叶窗里漏进来，一束一束的，在他深色的头发上跳着光，又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上描出浅金的轮廓。他的左手扶着砂锅的边缘，右手拿着长柄勺，手腕轻轻转动着，搅拌着锅里的小米粥。勺子碰到砂锅壁，发出清脆的“叮”声，和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混在一起，竟比任何闹钟都让人觉得安心。
林晓妍就站在门口看着，没敢出声。她忽然想起昨天下午，她在公司突然发起高烧，浑身发冷，连打字的力气都没有。她强撑着给顾宇轩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可能要晚点回家，却没说自己病了。可半小时后，顾宇轩的车就停在了公司楼下，他连公文包都没放下，就急匆匆地跑上楼，看到她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眉头瞬间就拧了起来。
“怎么不跟我说？”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伸手摸她的额头时，指尖的温度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后来他开车送她回家，把她扶到床上，又找了体温计给她量体温，38度9。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去厨房倒了温水，又找出退烧药，看着她吃下去，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边处理工作消息，一边时不时摸一下她的额头，直到她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等她睡熟了就回自己的公寓——他们虽然住得近，却一直保持着各自的生活空间。可没想到，他竟然留了下来。
“醒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林晓妍回神时，就看到顾宇轩已经转过身，眼底先浮起一层浅淡的笑意，像晨光落在湖面上，漾开细碎的涟漪。他手里还捏着颗刚洗好的草莓，红色的果肉饱满多汁，蒂部已经被仔细掐掉，只留下干干净净的果身。
他朝着她走过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走到她面前时，他抬手，把草莓递到她嘴边，声音放得柔：“先吃颗草莓垫垫，粥还要十分钟，我蒸了山药，软乎乎的，不挑胃。”
林晓妍看着他递到眼前的草莓，鼻尖忽然一酸。她其实不太喜欢吃草莓，总觉得果肉里的籽硌得慌，可顾宇轩记得，她去年随口提过一次，说草莓洗干净了吃，能缓解喉咙干。她张了张嘴，咬下那颗草莓，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散开，带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凉，却一点都不冰，反而把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不少。
“怎么站在这儿不动？”顾宇轩看着她吃完草莓，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的衣袖，又皱了下眉，“怎么穿这么薄？回客厅坐，我把粥盛出来就过去。”
他的掌心很暖，扶着她的胳膊时，力道刚好，既不会让她觉得疼，又能稳稳地支撑着她。林晓妍顺着他的力道往客厅走，坐在沙发上时，才发现茶几上已经放好了一杯温水，杯壁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温度刚好能入口。旁边还有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几颗剥好的橘子，果肉被分成一瓣一瓣的，摆得整整齐齐。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的空落落的感觉似乎也缓解了一些。她转头看向厨房，顾宇轩已经回到了灶台前，继续搅拌着砂锅里的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的侧脸轮廓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连平日里总是紧绷的下颌线，都变得温润起来。
林晓妍忽然觉得，这样的晨光，这样的粥香，这样的顾宇轩，比任何退烧药都让她觉得安心。她以前总觉得，顾宇轩是个过于理性的人，他做什么都井井有条，说话做事都带着点距离感，像是永远都不会有慌乱的时候。可昨天下午他急匆匆跑上楼的样子，晚上坐在床边摸她额头的样子，还有现在系着小雏菊围裙煮粥的样子，都让她觉得，这个看似冷静的男人，其实藏着一颗很暖很细的心。
没过多久，顾宇轩就端着一个白瓷碗从厨房走出来。碗里是熬得软糯的小米粥，米粒已经开花，粥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撒了几颗切碎的红枣，颜色看起来格外诱人。他把碗放在林晓妍面前的茶几上，又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盘蒸山药出来——山药被切成了小段，去皮后蒸得软烂，上面淋了一点点蜂蜜，甜香扑鼻。
“粥熬得久了点，应该不烫了，你试试温度。”顾宇轩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勺子，递到她手里，“要是觉得甜了，我再给你盛一碗没放红枣的。”
林晓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小米的醇厚瞬间在口腔里散开，带着红枣的甜，却一点都不腻，粥熬得很糯，滑进胃里时，暖得让人浑身都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又舀了一勺，连带着红枣碎一起吃下去，胃里空落落的感觉渐渐被填满，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好吃吗？”顾宇轩看着她吃得认真，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应该是退了，下午再观察一下，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嗯。”林晓妍点点头，嘴里还含着粥，说话有点含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么熬粥？”她其实很少喝小米粥，只有小时候外婆会这么给她熬——熬到米粒开花，放几颗红枣，再配着蒸山药，说这样养肠胃。
顾宇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声音很轻：“上次去你家，看到你书架上放着本食谱，里面夹着张便签，写着小米粥的做法，还画了个小雏菊。”
林晓妍心里一动。她确实有本食谱，是外婆留给她的，里面夹着的便签，是她去年整理书架时随手写的，怕自己忘了外婆熬粥的方法，还在旁边画了个小雏菊，跟围裙上的图案很像。她没想到，顾宇轩竟然注意到了。
“你昨天……没回去吗？”林晓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她记得自己昨天睡过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顾宇轩要是回去的话，现在应该不会在这里。
顾宇轩端起茶几上的温水，喝了一口，才慢慢说：“看你睡得不安稳，怕你夜里又烧起来，就没回去，在客房睡了一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早上起来看你还没醒，就想着给你煮点粥，你昨天没怎么吃东西。”
林晓妍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粥。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粥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顾宇轩的声音就在耳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又美好。她忽然觉得，生病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让她看到了顾宇轩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个会记得她随口说的话，会在她生病时默默照顾她，会系着小雏菊围裙煮粥的顾宇轩。
“对了，”顾宇轩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我早上出门买了点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放在冰箱里了，你下午要是想吃点什么，就自己做，或者给我打电话，我过来给你做。”
林晓妍抬起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她看着茶几上的粥碗，看着盘子里的山药，看着顾宇轩身上的小雏菊围裙，忽然笑了。
晨光正好，粥香袅袅，身边有他。
原来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轰轰烈烈的告白，不需要惊天动地的承诺，只需要在生病时，有人为你煮一碗暖粥，在晨光里，等着你醒来。
林晓妍拿起勺子，又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这一次，她尝到的不只是小米的醇厚和红枣的甜，还有一种叫做“心安”的味道。她知道，从这个晨光里飘着粥香的早晨开始，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而她，好像也开始期待，未来的日子里，能有更多这样的早晨——有晨光，有粥香，还有顾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