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十四年冬的江南,寒雨连着下了半月,无锡县衙前的青石板路上,积着一层泥泞。县衙大门紧闭,门楣上 “征收冬税” 的木牌被雨水泡得发白,门两侧却空荡荡的 —— 往年这时该排着缴粮的农户、送银的商户,今年却只有几个衙役缩在门房里搓手,手里的税册上,大半页面还是空白。
“江大人,您看这无锡的奏报 —— 士绅们联名拒税,还说‘摊丁入亩是要断士绅活路’,连带着少地农户也不敢来缴丁税,这冬税收上来还不到三成。” 御书房里,苏培盛将一叠湿漉漉的奏报放在案上,语气里满是焦急。案上还堆着江南其他七府的急报,最上面那封是无锡士绅首领顾老爷写的联名信,字里行间满是强硬:“丁税按户征收,乃太祖爷定的祖制,今若按田亩算,多田者多缴,是逼士绅弃田,断大清根基,臣等宁死不从!”
胤禛坐在龙椅上,手指在奏报上重重敲了敲,脸色沉得像窗外的阴云 —— 他今年已七十八岁,鬓发如雪,连握朱笔的手都有些微颤,却仍坚持每日批阅奏报,只是近来处理棘手政务时,常会不自觉地看向江兰,像是习惯了这个从 16 岁包衣丫头成长起来的得力助手在旁献策。“这些士绅,占着全县六成的田亩,却只缴三成的丁税,现在要按田亩均摊,就拿祖制当挡箭牌!周大人,你倒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周大人连忙出列,语气带着几分附和:“皇上,士绅乃地方民生根基,管着佃户、营生,若强征,恐生民变。不如暂缓摊丁入亩,再与士绅商议?”
“暂缓就是纵容!” 江兰从旁站出来,手里捧着一本《无锡土地清册》,是侄子大宝从瑞祥号无锡分铺调来的 —— 她今年五十九岁,鬓边已染满银丝,日常穿素净的墨色布袍,唯有领口绣着朵小巧的兰花,是母亲江王氏前年亲手绣的(江王氏已八十七岁,手脚虽慢,仍惦记着给女儿做针线)。“皇上,臣女查过,无锡士绅顾、王、李等十一家,共占田 1.2 万亩,却只按 5000 亩缴丁税,其余 7000 亩要么报‘荒田’,要么转租给佃户却瞒报;而全县 3000 户少地农户,人均田仅 5 亩,还有 500 流民无地可种。士绅抗税,是怕多缴银;农户观望,是怕新政夺地 —— 不是祖制不可违,是利益没平衡。”
胤禛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信任:“你有什么办法?”
“试点先行,以利导之。” 江兰翻开清册,指着 “无锡” 二字,“就选无锡做试点 —— 这里瑞祥号有分铺(运营已二十八年),能处理土地流转;兰馨银行有支行(开设十六年),可放低息贷款;臣女再让大宝、小妹丫蛋去协助,既稳士绅,又安农户,三个月见分晓。”
她随即细说方案:“对少地农户,兰馨银行设‘土地租赁贷’—— 农户租士绅的地,首年租金只需付 50%,剩下的向银行贷款,年利率仅 2%,期限 3 年。若次年亩产超 400 斤,还能免 1 年利息,让农户租得起、还得上 —— 去年西南试点‘稻薯套种’时,这法子就帮了 2000 户农户,没人违约。”
“对士绅呢?” 胤禛追问 —— 他知道,士绅是关键,硬压只会适得其反,这四十多年推行新政,江兰最擅长的就是 “不碰硬、只找利”。
“让瑞祥号收他们的多余土地。” 江兰补充道,“按市价九折收,再以比士绅原租金低 20% 的价格转租给农户。士绅手里的闲置土地,原本租不出去(去年无锡士绅闲置地荒了 3000 亩),现在能换成银钱,还能优先参与瑞祥号丝绸贸易 —— 比如顾老爷家有 300 亩闲置地,按市价每亩 50 两,瑞祥号付 45 两 \/ 亩,能得 1.35 万两;若他用这钱入瑞祥号丝绸股,每年能分利 5000 两,比闲置土地的收益高三成,何乐而不为?”
周大人立刻反驳:“士绅重祖业,怎会轻易卖地?再说,低息贷款要耗银行银子,瑞祥号收地要担风险,万一赔了怎么办?”
“祖业再重,不如实利实在。” 江兰拿出瑞祥号的丝绸贸易账,“去年瑞祥号江南分铺丝绸贸易纯利 20 万两,入股的士绅都分了红,顾老爷的侄子就入了股(投了 8000 两,半年分利 1200 两),今年还想加投。至于风险,兰馨银行的‘租赁贷’有收成兜底(农户以明年收成作保),瑞祥号收的地都在无锡城郊,离运河近(运粮、运丝绸都方便),好转租,不会赔 —— 大宝在广州、宁波都处理过土地流转(五年前宁波试点,收地 1.5 万亩,转租率 100%),有经验。”
张廷玉也点头:“江大人这法子好 —— 不拿刀子逼,而是用银子引,士绅得收益,农户得土地,朝廷得税收,三方都赢。无锡试点若成,全国推广就有了依据,比强压稳妥得多。”
胤禛沉吟片刻,终是拍板:“就按你说的办!大宝、丫蛋归你调遣,礼部派三名官员去无锡监税,务必把试点做好。”
三日后,江兰带着大宝、丫蛋抵达无锡。瑞祥号无锡分铺的掌柜早已在码头等候,递上一份 “士绅土地明细”:“顾老爷家的 300 亩闲置地在城东,靠近运河,适合种水稻;王家的 200 亩在城南,能种桑养蚕…… 就是顾老爷态度硬,说‘宁让地荒着,也不卖’。”—— 大宝今年三十四岁,已长成沉稳的中年汉子,眉梢带着历练后的干练,握着账本的手比年轻时更稳,他跟着江兰处理贸易、土地事务近二十五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身后问 “姑母,损耗怎么算” 的孩童。
江兰先去了兰馨银行无锡支行。支行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农户,大多是少地或无地的,围着柜台问:“真能贷款租地?利息真这么低?” 丫蛋今年四十四岁,是江兰的亲妹妹,比江兰小十五岁,穿着淡青色布裙,鬓边别着素雅的银簪,正带着账房给农户解释:“您租 10 亩地,首年租金 20 两,银行贷您 10 两,一年利息才 2 钱,要是明年您亩产超 400 斤,这 2 钱利息还能免了 —— 咱们兰馨银行不赚黑心钱,就为帮大伙有地种。”
有个叫张老栓的农户,手里攥着仅有的 3 两银子,红着眼圈说:“俺家 5 口人,就 2 亩地,年年不够吃,要是能租 5 亩,俺就算砸锅卖铁也会还贷款。” 江兰让丫蛋给张老栓优先办贷,还特意嘱咐:“要是明年收成差,还能续贷,不用怕还不上 —— 朝廷推新政,就是为了让百姓吃饱饭。” 张老栓激动得给她磕了个头,说:“江大人,您这是救俺全家的命啊!”
处理完农户的事,江兰带着大宝去见顾老爷。顾府的大门气派,门口挂着 “江南望族” 的匾额,顾老爷年近八十,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语气冷淡:“江大人,祖制不可违,卖地更是丢祖宗脸面,您就别费口舌了。”
江兰没急着劝,而是让大宝拿出瑞祥号的丝绸贸易账:“顾老爷,您侄子去年入了瑞祥号 500 两股,半年就分了 100 两利,您要是把城东 300 亩闲置地卖给瑞祥号,得 1.35 万两,用这钱入丝绸股,一年至少能分 6000 两,比您把地荒着,每年只收那点租子(300 亩地年租才 1500 两)强多了 —— 您这把年纪,难道不想给子孙留笔稳当的银子?”
她又让伙计抬来一筐新收的水稻:“这是瑞祥号从江南粮商那调的新稻种(去年在苏州试点,亩产达 500 斤),亩产比老稻种高 100 斤,您要是卖地后入了股,还能优先买这稻种,给您家的耕种地(顾老爷还有 500 亩耕种地)增产 —— 既保祖业,又添收益,多好。”
顾老爷的手指在茶碗沿上摩挲着,眼神有些松动。江兰趁机说:“您要是还不放心,咱们先试 200 亩 —— 瑞祥号先付一半银子(4.5 万两),您把地转租给农户,要是半年内收益不好,剩下的银子您不用要,地还归您。”
顾老爷沉默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就信江大人一次。只是别让农户说我顾某卖祖地,就说我是‘借地给瑞祥号周转’。”
消息传开,无锡的其他士绅也动了心。王家、李家跟着卖了闲置地(王家卖 200 亩,李家卖 150 亩),有的入了瑞祥号的股,有的用银子开了绸缎铺,原本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那些之前被煽动的农户,见士绅都松了口,又能贷款租地,也纷纷去县衙缴丁税,无锡县衙的税册,一天天填满了。
江兰在无锡待了半月,每天都去土地流转站、银行支行查看。她看到大宝带着瑞祥号的伙计帮农户丈量土地(用新制的 “步弓尺”,精准到尺),听到丫蛋教不认字的农户画押(用 “指印代签名”,还特意在旁注上农户姓名),也见证了第一个租地农户下种 —— 张老栓租了 5 亩地,用贷款买了新稻种,在田里插苗时,笑得满脸皱纹:“俺这辈子,终于能种上自己的地了!”
三个月后,无锡的冬税统计册送到了京城。御书房里,胤禛看着册上的数字,眼睛亮了起来:“无锡冬税收了 1.8 万两,比去年的 1.38 万两增长三成!士绅缴了 1.2 万两,农户缴了 6000 两,流民还少了 400 人!”
周大人站在一旁,脸色通红,再也说不出 “士绅不可违” 的话。张廷玉笑着说:“江大人的试点法子,真是破了摊丁入亩的死局 —— 既没逼士绅,又安了农户,还增了税收,该在全国推广!”
胤禛看向江兰,语气里满是赞许:“兰丫头,你这法子,比朕想的还周全。说说,下一步想怎么推广?”
“先在江南五府推广(苏州、常州、松江、镇江、杭州),再往华北、西北铺。” 江兰递上推广方案,“每个试点都让瑞祥号、兰馨银行配合,派大宝、丫蛋去带一带,确保士绅、农户都能得实惠 —— 他们俩处理这些事有经验,比派不懂民生的官员去强。”
此时的无锡,顾老爷正看着瑞祥号送来的分红账,嘴角忍不住上扬 ——200 亩地卖了 9 万两,入了丝绸股,三个月就分了 3000 两,比他之前一年的租子还多。他让管家给县衙送了 “认税帖”,还主动说:“明年要是瑞祥号还收地,我把城西那 100 亩也卖了 —— 祖业守着不如让子孙过得踏实。”
张老栓家的 5 亩地,收了 2100 斤水稻(用新稻种,亩产达 420 斤),还了银行的 10 两贷款和利息,还剩 1800 斤,足够全家吃一年。他特意让儿子给江兰送了一袋新米,附了张纸条:“江大人,这是俺种的新米,您尝尝,没有您,俺家吃不上这口饱饭。”
江兰收到新米时,正和侄子小宝核对美洲探路队的航线图。小宝今年三十二岁,是江兰大哥江石头的小儿子(江石头已六十五岁,仍在水师监造战船),继承了父亲的细致,正指着图上的 “好望角” 说:“姑母,广州水师说‘致远号’下个月就能试航(‘致远号’是去年开始监造的蒸汽战船),大哥也说瑞祥号的探路船快准备好了 —— 这是我新标好的避风港(查了近十年的航海日志,标了 6 个安全港),您看合不合适。”
江兰笑着摸了摸米袋,心里满是踏实 —— 摊丁入亩的试点成了,美洲的征途也快开始了。她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四十三年,从 16 岁包衣丫头到帮着推新政、通贸易、育人才,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 “让百姓过好日子”。现在五十九岁了,鬓边满是银丝,却比年轻时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等江南的摊丁入亩推广稳了(预计半年),咱们就启动探路队。” 江兰对小宝说,“你把航线图再细化些,多标几个避风港,别让你大哥他们在海上遇险 —— 探路队不仅要带玉米种子回来,还要让外邦知道,大清不是只会守着土地,还能走出去,和他们好好做买卖。”
小宝点点头,又拿出一张 “无锡土地流转图”:“姑母,这是我画的无锡试点后的土地图,士绅的闲置地都租给农户了,您看,多整齐 —— 以后推广到其他府,也能按这个图来。”
江兰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 “农户租地” 标记,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推番薯时的情景 —— 那时也是难,老农质疑 “这玩意儿能当粮?”,官员反对 “违农时”,可一步步走下来,终是让百姓多了口饭吃。现在的摊丁入亩,也是一样,只要不硬来,找到各方都能接受的利益点,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窗外的寒雨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桌上的新米袋和航线图上。江兰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 摊丁入亩要推广到全国,美洲的征途要启航,还有更多的百姓等着过好日子。她握紧拳头,心里默念:“只要还能走,就接着为这大清的民生,再拼几年 —— 就算以后放权了,也得把这些事安顿好。”
御书房的钟声又响了,浑厚的声音传遍紫禁城,像是在为这场成功的试点喝彩,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征途,奏响序曲。江兰收拾好无锡的奏报和美洲的航线图,快步走向宫门 —— 她要去告诉胤禛,江南的推广可以启动了,美洲的探路队,也该准备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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