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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二十九年十二月十二的京城,寒风卷着残雪,像无数细针砸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发出 “簌簌” 的声响。御书房内,鎏金铜炉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烟气缠绕着案上堆叠的卷宗,最上层的胤禩招认书墨迹未干,红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殿内静得能听见官员们的呼吸声,庄亲王的朝珠偶尔碰撞,发出轻微的 “嗒” 声,却很快被凝重的空气吞没。

胤禛坐在龙椅上,指尖捏着胤禩招认书的边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目光扫过殿下官员,先落在庄亲王身上 —— 这位宗室老臣垂着眼,双手交叠在朝服前,袖口的团龙纹因紧绷而微微起皱;再看向张廷玉,老臣手里攥着块素色绢帕,却没擦汗,显然也在等着最后的处置;而站在后排的几个御史,比如之前跳得最欢的李御史,此刻正垂着头,青布官服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连脚边的朝靴都在轻轻发颤。

“胤禩勾结钱明远、年忠,伪造书信诬陷怡亲王与江兰,意图借私德之名搅乱新政,其心可诛!” 胤禛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在殿内炸开,他将招认书重重拍在案上,朱笔在 “谋逆” 二字上圈了个红圈,“刑部尚书,念其宗室身份,免其死罪 —— 着即圈禁于廉亲王府,加派十名侍卫看守,终身不得出府半步!府内所有与新政相悖的文书、信件,尽数焚毁!”

刑部尚书周道登连忙躬身,双手接过招认书,指尖触到纸页时微微发颤 —— 他掌刑部三年,从未见皇上对宗室如此决绝。“臣遵旨!”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臣即刻派人前往廉亲王府,清点府中物品,确保无半分遗漏!”

胤禛没再看他,目光转向案上钱明远的录供,语气更冷:“钱明远!前户部侍郎任上贪墨漕运银五千两,朕念其初犯,仅革职抄家,未加重刑!他不思悔改,反受胤禩唆使,模仿江兰笔迹伪造私信,还教唆小禄子作伪证 —— 此等反复小人,留之何用?判斩立决,明日午时在西市行刑,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臣遵旨!” 周道登再次躬身,这次声音稳了些,却忍不住抬头瞥了眼站在末尾的江兰 —— 他想起上月江兰查漕运贪腐时,钱明远还在吏部大闹,说 “一个包衣丫头也配查官”,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皆是咎由自取。

“年忠!” 胤禛的目光落在年家旧部的供词上,眉头拧得更紧,“昔年羹尧获罪,朕赦你不死,仅流放伊犁;你却心怀怨恨,勾结胤禩,不仅参与伪造书信,还敢派人灭口林墨 —— 此等凶徒,凌迟处死!行刑之日,着年家旧部前往观刑,让他们看看,背叛朝廷、阻挠新政的下场!”

殿内瞬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站在马齐身侧的吏部尚书孙嘉淦,手里的笏板差点滑落 —— 凌迟之刑,自雍正朝以来仅用于谋逆重犯,皇上此举,显然是要彻底斩断八爷党与旧部的牵连。

“张敬!” 胤禛的声音继续响起,落在那位曾高举伪信的御史身上,“你身为言官,本当替朝廷纠察百官,却甘为胤禩鹰犬,拿着伪信混淆视听 —— 革去所有功名,流放三千里至乌里雅苏台,终生不得回京!”

张敬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他连连磕头,额头很快渗出血迹:“皇上饶命!臣是被胤禩蒙蔽!他说江兰与怡亲王私通属实,臣才……”

“蒙蔽?” 胤禛打断他,语气带着嘲讽,“江兰上月初十在瑞祥号核对西北粮草清单,有兰馨银行十二名伙计、三本账册为证;怡亲王同日在张家口检阅军队,有军营将领、士兵百人可证!城西茶馆三月前已毁于火灾,你却敢说‘亲眼见二人私会’—— 这也是蒙蔽?”

张敬语塞,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旁边的李御史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朝服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其余参与谋划的八爷党余党,” 胤禛的目光扫过殿内,“交宗人府与刑部会审,凡贪腐者、作伪证者,一律从严处置,不得徇私!”

“臣等遵旨!” 满殿官员齐声躬身,声音比来时响亮了数倍,连之前犹疑的宗室官员,此刻也挺直了腰板 —— 他们终于看清,皇上护的不是某个人,是新政,是大清的根基。

张廷玉这时上前一步,手里捧着《新政农种推广册》,语气带着振奋:“皇上圣明!胤禩等人借私德构陷忠良,实为阻挠新政!如今处置得当,既正朝廷纲纪,又安民心 —— 臣请奏,将此次事件的原委、铁证抄录成册,发往各省,让天下人知新政之公,知皇上之明!”

马齐立刻附和:“张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各省近日仍有零星反对新政的流言,借此机会澄清,正好让百姓安心,让地方官专心推新政!”

庄亲王也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愧疚:“臣亦附议!此前永琛世子年少无知,曾轻信流言,臣已罚他闭门思过。此次事件后,臣定在宗室中宣讲新政益处,绝不让再有类似流言滋生!”

胤禛点头:“准奏!此事交由军机处办理,三日内发往各省。”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江兰身上,却见她垂着眼,神色平静,没有半分 “沉冤得雪” 的喜悦,反而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早朝散后,官员们鱼贯而出,李御史被两个侍卫架着走,脚步虚浮,嘴里还喃喃着 “臣再也不敢了”;庄亲王拉住永琛,低声叮嘱 “往后少管闲事,多看看江姑娘是怎么推新政的”;张廷玉和马齐则凑在一起,讨论着如何尽快整理铁证册,连走路都带着风。

御书房内只剩下胤禛、江兰和苏培盛。苏培盛端来两杯温好的参茶,放在两人面前,识趣地退到门边。胤禛拿起案上的《西北医馆建设进度折》,封面还沾着些许伊犁的沙尘 —— 这是江柱子昨日快马送来的,上面详细画着医馆的地基图,旁边注着 “可容纳五十张病床,预留药材库房三间”。

“你二哥办事倒是稳妥,” 胤禛将奏折递给江兰,语气缓和了些,“医馆地基打得扎实,木材一到就能动工。这次八爷党作乱,你一边查笔迹、找证人,一边还没耽误新政的事,倒是难得。”

江兰接过奏折,指尖拂过 “伊犁医工需二十人” 的批注,心里却没有轻松。她想起早朝时,站在她斜前方的礼部侍郎,趁官员转身时,偷偷对身边的人挤了挤眼,嘴型像是在说 “还是得靠皇上护着”;还有昨日去兰馨学院,门口有个陌生汉子扔了块石头,虽没砸到人,却留下张纸条,写着 “狐媚惑主,新政必败”—— 这些细碎的恶意,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

“皇上过奖了,” 江兰将奏折放在案上,语气坦诚,“这是臣的本分。只是…… 臣有一事,想向皇上请旨。”

胤禛抬眉:“你说。”

“臣恳请皇上免去臣‘御前行走’的职衔。” 江兰躬身,声音清晰,“往后新政的事,臣愿与军机处、户部协同办理 —— 农种推广的进度,每月递折给马齐大人;医学推广的事宜,与张廷玉大人商议;涉及拨款、人事,皆按朝廷规制走流程,不再私下向皇上递折。臣只保留‘兰馨学院总教习’与‘新政农种推广使’的身份,这样既能专注新政,也能避嫌。”

苏培盛在门边愣了愣,手里的绢帕差点掉在地上 —— 他没料到江兰会主动请辞这个职衔,要知道,“御前行走” 虽无实权,却是皇上亲信的象征,多少官员求而不得。

胤禛也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思。他看着江兰,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你是怕再有人借‘你我之间的关系’做文章?怕旁人说你靠朕的宠信,才掌着新政的权?”

“是。” 江兰抬头,眼底没有丝毫躲闪,“此次伪造私信的阴谋虽破,但臣知道,仍有不少人觉得,臣能站在这里,能推新政,是因为皇上的偏爱,而非臣的能力。去年漕运改革,有人说臣‘一个女子懂什么河工,不过是皇上听了枕边风’;上月推广肺痨药方,又有人说臣‘借新政之名,拉拢太医院,为自己谋私’—— 这些流言,臣可以不在乎,可它们会连累新政,会让百姓怀疑新政的公正性,让皇上为难。”

她顿了顿,想起去年冬天,瑞祥号的伙计在漕运码头被人围堵,说 “你们老板靠皇上撑腰,迟早要倒霉”;想起兰馨学院的学生,曾被宗室子弟嘲讽 “跟着个靠宠信上位的老师,能学出什么本事”—— 这些事,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却成了她此刻请辞的底气。

“臣想让所有人知道,” 江兰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定,“臣推新政,靠的是农种的实效,靠的是药方救了人,靠的是兰馨银行的账本清清楚楚,不是靠谁的宠信。只有臣的身份、行事都合乎规制,新政才能走得稳,反对的人才能无话可说。”

苏培盛这时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姑娘说得是。老奴昨日在宫门口,听见两个小太监议论,说‘江姑娘天天往御书房跑,说不定……’虽然后来老奴喝止了他们,可传得多了,终究会坏了姑娘的名声,也坏了皇上的清誉。姑娘主动请辞,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新政,为了皇上。”

胤禛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案上的《新政十年计划》上 —— 这是江兰去年亲手写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有她改的农种推广路线,有她算的通商关税明细,还有她画的医馆分布图。他想起江兰初入京城时,不过是个提着玉米种的包衣丫头,却凭着自己的本事,解决了漕运淤塞、粮荒、肺痨这些难题,哪里需要靠什么宠信?

“朕准了。” 胤禛拿起朱笔,在案上的空白纸上写下 “准江兰辞去御前行走职衔”,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但你要记住,朕对你的信任,从不是因为‘宠信’,是因为你能办实事,能为百姓做事,能替朕扛起新政的担子。往后你与军机处议事,若有官员故意刁难,若有宗室从中作梗,尽管来告诉朕 —— 朕虽免了你的职衔,却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些。”

“臣谢皇上!” 江兰躬身行礼,心里像卸下了一块重石 —— 胤禛的通透,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离开御书房时,苏培盛送她到宫门口。寒风卷着雪粒,吹得江兰的披风猎猎作响。苏培盛从袖中掏出个暖手炉,递给她 —— 这是皇上用的银质暖手炉,里面的炭火还热着。

“姑娘,老奴跟在皇上身边二十八年,” 苏培盛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郑重,“皇上年轻时,处置过不少借‘宠信’谋私的人,所以对‘亲信’二字格外谨慎。可他对您不一样 —— 去年您在江南赈灾,粮船被扣,皇上一夜没睡,让老奴每隔一个时辰就去问消息;今年您研出肺痨药方,皇上亲自让人把药方抄给太后,说‘这是江兰为百姓做的好事’。皇上对您的信任,是把您当能托付新政的人,不是什么‘宠信’。”

江兰接过暖手炉,指尖触到温热的银壁,心里满是感激:“多谢苏公公告知。臣明白,只是…… 越是这样,臣越要避嫌。新政是大清的新政,不是臣一个人的,也不是皇上一个人的,得让所有人都信它、护它。”

苏培盛点点头,看着江兰的马车消失在街尽头,才转身回宫 —— 他知道,江兰的选择是对的,这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新政能走得更远。

回到瑞祥号时,院子里一片热闹。大嫂正带着大宝、小宝在扫雪,大宝手里拿着个小铲子,把雪堆成了个小城堡;江王氏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件刚缝好的棉衣,是给伊犁的江柱子准备的;江老实则坐在堂屋,跟老周核对西北木材的招标清单,桌上摊着三家木商的报价单 —— 分别是山西的 “恒昌木行”、河北的 “裕丰木铺”、京城的 “同顺记”,每家的木材种类、价格、运输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

“兰丫头回来了!” 江王氏最先看到她,连忙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暖手炉,“快进屋暖和暖和!刚才大嫂还说,要给你包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庆祝破了八爷党的阴谋!”

大嫂也放下扫帚,笑着说:“是啊,兰丫头,你可算回来了!大宝刚才还问,‘姑母什么时候回来教我们种玉米’,这孩子,就惦记着你说的速生玉米呢!”

大宝跑过来,拉着江兰的衣角:“姑母,我听先生说,你帮皇上破了坏人的阴谋,是不是真的?以后再也没人敢说你坏话了吧?”

江兰蹲下身,摸了摸大宝的头,笑着说:“坏人被处置了,但姑母以后要更专心推新政,教更多人种玉米,建更多医馆。大宝要好好读书,将来也帮姑母推新政,好不好?”

大宝用力点头:“好!我要像姑母一样,让百姓都有饭吃,都能看病!”

堂屋里,江老实把木材招标清单递给江兰:“兰丫头,你看看这三家木商 —— 恒昌木行的木材最便宜,可运输时间要十五天;裕丰木铺的木材耐冻,运输只要十天,就是贵了两成;同顺记是京城的,运输快,可木材量不够。老周说,想听听你的意思。”

江兰接过清单,指尖划过 “裕丰木铺” 的名字:“选裕丰的。伊犁冬天冷,木材耐冻最重要,不能因为便宜就用劣质的 —— 医馆要管很多年,得扎实。另外,让户部派个官员跟着去山西,监督木材的挑选,确保没有以次充好,所有账目都要公开,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老周点点头:“姑娘考虑得周全!我这就去给山西分铺写信,让他们明天就跟裕丰木铺对接。”

傍晚时分,兰馨学院的陈太医派人送来消息 —— 江南的肺痨药方推广,已经培训好了三十名医工,每人都掌握了药方的煎制方法,还学会了如何给百姓讲解 “防风寒、勤洗手” 的卫生知识,只等太医院的指令,就能出发去江西。

江兰坐在西厢房,拿起《江南肺痨药方推广计划》,在上面写下 “医工出发前,需与太医院医正共同考核,合格者方可前往;推广期间,每五日向户部递一次进度折,附治愈患者名单”。她看着纸上的字迹,心里满是坚定 —— 按规制办事,公开透明,这样才能让新政的根基更稳。

而此刻的御书房,胤禛看着江兰递来的 “辞去御前行走职衔的奏折”,在上面批下 “准奏” 二字,朱笔落下,力道十足。他拿起案上的《各省新政进度册》,在 “江西” 一栏写下 “肺痨药方推广,着江兰与张廷玉协同办理”,在 “伊犁” 一栏添上 “医馆建设,由江兰监督,户部拨款需专款专用”—— 他要为江兰铺路,让她在规制的框架内,更有底气地推新政,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能力,而非所谓的 “宠信”。

刑部大牢里,钱明远瘫坐在稻草堆上,面前放着最后一顿饭 —— 一碗糙米饭,一碟咸菜。他拿起筷子,手却抖得厉害,米饭撒了一地。看守的侍卫进来,冷冷地说:“明日午时行刑,你的家人已经来见过你了,别再挣扎了。”

钱明远抬起头,眼里满是悔恨:“我不该贪那五千两漕运银,不该听胤禩的话,不该跟江兰作对……” 可再多的后悔,也换不回重来的机会。

年忠则被关在另一间牢房,手脚都戴着镣铐。他看着墙上的影子,嘴里反复念叨着 “年将军”,却没人知道,他是在后悔背叛朝廷,还是在怨恨自己没能扳倒江兰。

十二月十三的午时,西市挤满了百姓。钱明远被押上刑场时,人群里响起一片唾骂声,有人扔了烂菜叶,有人喊着 “贪官该死”;年忠行刑时,更是没人同情 —— 百姓都知道,这个人不仅参与诬陷,还想灭口证人,死有余辜。

江兰没有去刑场,她在兰馨学院给学生们上课。课堂上,她拿着一株玉米苗,对学生们说:“新政不是靠谁的一句话,不是靠谁的宠信,是靠咱们一穗穗玉米种出来的,是靠一张张药方救出来的。往后你们去了各省,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流言,什么刁难,只要咱们办实事,百姓就会信咱们,新政就会走得稳。”

学生们齐声应道:“弟子记住了!” 声音响亮,在教室里回荡,像一颗颗种子,预示着新政的未来。

夜色渐深,江兰站在兰馨学院的药圃前。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刚种下的川贝幼苗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她想起胤禛的话,想起家人的支持,想起学生们的誓言,心里满是坚定 —— 只要她坚持按规制办事,坚持为百姓做事,就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靶子,新政也会在她的推动下,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御书房内,胤禛看着窗外的月色,手里拿着江兰送来的《江西医工考核清单》,嘴角露出笑意。他知道,江兰的成长,是新政最大的幸运;她的清醒,是大清最大的福气。有这样的人在推新政,有这样的团队在护新政,大清定能实现 “百姓安康、国库充盈” 的心愿,定能走向更强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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