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八年五月十六，京城的晨雾还没散，八爷府的偏院就透着一股压抑的躁动。马武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纸 —— 上面是河南漕帮分舵被查、粮车顺利抵京的消息，而他派去拦截的人，全被绿营兵抓了，连带着藏在郑州的两囤私粮也被抄了。
“废物！连个粮车都拦不住，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胤禩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玉扳指早被摔碎，此刻捏着的是一只青瓷茶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断粮道、抬粮价，哪一步成了？现在倒好，瑞祥号的粮满京城转，百姓都念着江兰的好，咱们反倒成了跳梁小丑！”
马武 “扑通” 跪倒在地，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爷，臣…… 臣也没想到江兰会走陆路，还请了绿营兵护送。要不…… 要不咱们换个法子？比如…… 比如从百姓身上下手？”
“从百姓身上下手？” 胤禩眼神一动，身体前倾，“你倒说说，怎么下手？”
“爷您想啊，百姓最在意的是粮价。” 马武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阴狠，“咱们雇些闲散人员，在茶馆、市集散布谣言，就说‘瑞祥号仗着皇商身份，欺压漕帮，把水路堵了，害得粮船过不来，之前粮价涨就是因为这个，现在他们走陆路，成本高，以后粮价还得涨’。百姓耳根子软，只要说得像，再有人带头抱怨，肯定能搅得他们跟瑞祥号闹起来！”
胤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 —— 这确实是条路。硬的斗不过江兰和胤祥，软的总能行，只要百姓闹起来，就算不能扳倒瑞祥号，也能让江兰顾此失彼，耽误新政的春耕推广。“好！就这么办！”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银票，扔给马武，“这是两千两，你去雇人，越多越好，今天就开始散布，京城的东西南北城都要传到，尤其是瑞祥号粮铺多的地方！”
“遵旨！” 马武接过银票，如蒙大赦，爬起来快步退了出去。
当天上午，京城西城的 “迎客来” 茶馆就热闹起来。八仙桌旁，几个茶客正围着一张桌，喝着粗茶，聊着粮价。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自称是 “漕帮的伙计”，端着茶碗，故意提高声音：“诸位老哥，你们知道之前粮价为啥涨吗？都是瑞祥号搞的鬼！他们仗着是皇商，把漕帮的船拦在临清闸，说漕帮‘挡新政的路’，硬生生把水路堵了，粮船过不来，粮价能不涨吗？现在他们走陆路，成本高，过几天肯定要把粮价抬上去，到时候咱们买粮，又得多花钱！”
邻桌的张老汉听得一愣，放下茶碗：“兄弟，你说的是真的？我前几天买粮，确实比上个月贵了两钱，还以为是新粮刚下来的缘故。”
“可不是嘛！” 汉子一拍大腿，声音更响，“我有个兄弟在漕帮，亲眼看见瑞祥号的人把漕帮的船扣了，还打了咱们漕帮的人！现在漕帮的人都不敢走那条水路了，以后粮只能走陆路，运费贵，粮价能不涨？”
周围的茶客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汉子越说越起劲，还编了个 “瑞祥号伙计仗势欺人，抢了漕帮的粮食” 的细节，听得茶客们义愤填膺。一个做小生意的王掌柜皱着眉：“要是真这样，那瑞祥号也太不是东西了！咱们小老百姓，哪经得起粮价涨啊！”
这汉子是马武雇来的闲散人员孙三，专门负责在西城散布谣言。他见茶客们信了，心里暗喜，又添了句：“你们去瑞祥号粮铺看看，他们现在的粮价虽然没涨，那是怕朝廷查，等过几天，肯定要涨！”
同一时间，东城的市集、南城的码头、北城的胡同里，马武雇的其他闲散人员也在同步散布着同样的谣言。南城码头，一个叫刘六的汉子拦住挑着粮筐的小贩：“兄弟，别去瑞祥号进货了！他们欺压漕帮，水路不通，以后粮只会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高，你现在进了，以后得赔本！”
北城胡同里，一个老妇人拿着刚买的粮，听人说 “瑞祥号堵水路害粮价涨”，当即就急了：“我昨天刚买了两石粮，要是真涨了，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谣言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城。瑞祥号西城分号的伙计陈二，中午时分就发现不对劲 —— 往常这个点，店里挤满了买粮的百姓，今天却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站在门口犹豫，不敢进来。
“张大娘，您怎么不进来啊？今天新到的江南米，又香又糯，还是平价！” 陈二笑着招呼，心里却犯嘀咕。
张大娘却往后退了退，小声问：“陈小哥，外面都说…… 都说你们瑞祥号堵了水路，以后粮价要涨，是真的吗？”
“哪能啊！” 陈二急了，“咱们的粮都是从河南陆路运来的，昨天刚到两万石，粮价一直是一两五，没涨过！那些都是谣言！”
可张大娘还是摇了摇头：“我刚才在茶馆听人说，还有漕帮的人作证，说是你们扣了他们的船……” 她说着，转身走了，还劝旁边的人：“要不咱们再等等，别买贵了。”
陈二看着张大娘的背影，心里发慌，连忙让另一个伙计去总号报信。到了下午，情况更糟 —— 西城分号的门口，渐渐围了十几个百姓，有的举着空粮袋，有的叉着腰，嘴里嚷嚷着 “瑞祥号出来说清楚！为什么堵水路！为什么粮价涨！”
“大家别信谣言！咱们的粮价没涨，水路是漕帮自己的问题，跟瑞祥号没关系！” 陈二站在门口解释，脸涨得通红，可百姓们根本不听，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围了三十多人，还有人开始拍门，吓得里面的账房先生赶紧把钱柜锁了。
“说不清楚就别开门！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们就别想做生意！”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带头喊，他是孙三雇来的，专门煽动情绪。
百姓们也跟着起哄，有的喊 “退钱！我昨天刚买的粮，要是涨了，你们得补差价！” 有的喊 “让江兰出来！我们要跟她说！”
陈二急得快哭了 —— 他只是个伙计，哪能做主让江兰来？只能死死守住门，盼着总号的人赶紧来。
消息传到瑞祥号总号时，江兰正和小宝整理河南陆路的成本核算表。小宝刚算出 “陆路成本虽增两成，但蒙古粮价低，整体未超预算”，就见西城分号的伙计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姑娘，不好了！西城分号被百姓围了，他们说咱们堵水路、涨粮价，要您出去解释！”
江兰手里的笔顿了顿，脸上却没慌 —— 八爷党粮荒计划落空，果然会用舆论这种阴招。她放下笔，对小宝说：“把近一个月的粮价记录整理出来，每一笔都要标清楚日期、价格、销量，尤其是五月初十以后的，证明粮价一直稳定。”
又对刚从蒙古回来的大宝说：“你带几个镖师，去西城、东城的茶馆市集，找到散布谣言的人，别惊动他们，跟着他们，看看是谁指使的，最好能拿到他们收钱的证据。”
“姑母，我这就去！” 大宝抓起腰间的刀，快步走了。
江兰又对丫蛋说：“你去公平商会，通知王掌柜、李顺他们，让他们在各自的店里贴出‘粮价稳定’的告示，再让他们去附近的百姓家，跟大家说清楚，咱们的粮都是从河南陆路运来的，水路不通是漕帮有八爷党余孽，跟瑞祥号没关系。”
“好！” 丫蛋拿起商会的令牌，转身就走。
江兰最后对江老实和江王氏说：“爹，娘，你们去咱们住的村子，跟乡亲们解释，咱们瑞祥号从来没涨过粮价，那些都是八爷党的谣言，要是村里有人去围堵粮铺，你们帮忙劝劝。”
“放心吧，兰丫头！” 江老实拍着胸脯，“村里的人都知道你是为百姓办事的，肯定不会信那些鬼话！”
安排好一切，江兰拿起一件素色棉袍穿上，对春桃说：“走，去西城分号，跟百姓们说清楚。”
西城分号门口，百姓们还在围着起哄，孙三雇的汉子正带头拍门，喊得最凶。江兰刚走到街口，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她快步走过去，站在人群外，高声道：“各位乡亲，我是江兰，有什么事，跟我说！”
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她。江兰走到门口，对陈二说：“开门，让百姓们进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陈二连忙打开门，百姓们涌了进去，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江兰走到院子中央，手里拿着小宝刚送来的粮价记录册，对大家说：“各位乡亲，大家担心粮价涨，担心水路不通，我都理解。但我今天要跟大家说清楚，这些都是谣言！”
她翻开粮价记录册，指着上面的日期和价格：“大家看，五月初一，小麦每石一两八；五月初十，咱们从蒙古调的粮到了，降到一两五；五月十五，河南的新粮到了，还是一两五，从来没涨过！这上面有户部的印章，有每天的销量记录，大家可以传阅，要是不信，也可以去户部查！”
一个老汉接过记录册，翻了几页，确实每天的价格都标得清清楚楚，还有户部的红印，小声对旁边的人说：“好像是真的，没涨过。”
江兰又说：“至于水路不通，不是咱们瑞祥号堵的，是漕帮里有八爷党的余孽，比如临清闸的张三爷，扣了粮船，想抬粮价，幸好十三爷派了禁军，才把粮船放了，咱们走陆路，就是为了不让大家没粮吃。昨天刚到的两万石新粮，就在后面的仓库里，大家要是不信，可以去看！”
说着，她让陈二打开仓库门，百姓们涌过去，看到里面堆得满满的粮袋，上面还贴着 “江南新米” 的标签，心里的疑虑消了一半。
这时，大宝带着镖师回来了，还押着一个汉子 —— 正是带头起哄的人。大宝对江兰说：“姑母，我们跟着他，看到他去孙三那里领钱，孙三是马武的人，就是他们在散布谣言！”
汉子吓得 “扑通” 跪倒在地，连忙求饶：“江姑娘，我错了！是孙三让我这么说的，他给了我五十文钱，我再也不敢了！”
百姓们这才明白，原来是被人骗了。之前举着空粮袋的老妇人，不好意思地说：“江姑娘，是俺糊涂，信了谣言，对不住你。”
“没关系。” 江兰笑着说，“大家都是为了吃饱饭，担心粮价，我理解。以后要是再听到这样的话，大家可以先去瑞祥号问问，或者去商会问问，别再被谣言骗了。今天在场的乡亲，要是买粮，每石减一钱，算是我给大家赔个不是。”
百姓们听了，都高兴起来，纷纷说：“江姑娘真是个实在人！”“以后咱们就信瑞祥号！”
很快，百姓们散去了，有的还买了粮，西城分号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陈二擦着额头上的汗，对江兰说：“姑娘，幸好您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兰却没放松 —— 这只是西城，其他地方的谣言还没澄清。她对春桃说：“你去通知其他分号，都贴出粮价记录，让伙计们跟百姓解释清楚。另外，让小宝把粮价记录印成传单，派伙计去各个胡同、茶馆分发，别再让谣言扩散。”
当天晚上，京城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瑞祥号的伙计在分发传单，解释粮价稳定的情况。公平商会的王掌柜，还带着商户们，在市集上搭了个台子，现场给百姓算 “瑞祥号的粮成本”，证明粮价没涨的空间。江老实和江王氏在村里，跟乡亲们说了谣言的事，村里的人还主动去邻村解释，帮着澄清。
八爷府里，马武得知谣言被破，还抓了人，吓得浑身发抖：“爷，江兰把咱们的人抓了，百姓都不信谣言了，这可怎么办？”
胤禩坐在黑暗里，半天没说话，最后冷笑一声：“没关系，一次不成，还有下次！我就不信，江兰能次次都这么好运！你再去联系孙三，让他去城外的村子散布，就说‘瑞祥号的粮里掺了沙子’，我就不信，百姓能一直信她！”
马武虽然心里没底，但还是应下，转身去安排。他不知道，江兰已经让兰馨社的线人盯着孙三，只要他再散布谣言，就能抓到证据。
兰馨医馆的书房里，江兰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拿着大宝送来的 “孙三与马武往来” 的证据，心里清楚 —— 八爷党的舆论攻势虽然被暂时化解，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她要做的，不仅是澄清谣言，还要找到马武和胤禩散布谣言的直接证据，联合胤祥，彻底清了八爷党的残余势力。
她在《新政推进计划》上写下：“雍正二十八年五月，八爷党散布‘瑞祥号堵水路、涨粮价’谣言，煽动百姓围堵粮铺；已澄清谣言，稳定民心，抓获造谣者，掌握孙三与马武关联证据。后续重点：1. 追查马武与胤禩的直接联系，获取造谣指令；2. 扩大粮价透明化范围，在各分号公示每日粮价与货源；3. 联合同盟商户、正派漕帮，建立‘谣言快速澄清机制’，防患未然。”
写完计划，江兰放下笔。书房外，大宝还在追查孙三的下落，小宝在整理新的粮价传单，丫蛋在联系商会的商户，家人和下属们都在为守护新政的民心而努力。她知道，舆论战没有硝烟，却关乎新政的根基，只要守住民心，守住实证，八爷党的任何阴谋，都不会得逞。而她，会继续带着这份初心，走下去，直到大清的百姓，都能安心地吃上平价粮，过上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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