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我特训的第三天，此刻我正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势，龇牙咧嘴地试图把一根甩棍从后腰皮带里塞进去，还得保证它不会在我弯腰系鞋带的时候“哐当”一声掉下来砸了脚面。
“藏个甩棍而已，不是让你给它找棺材。”秦叔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神像在看一块需要回炉重造的咖啡饼，“放松点，天铭。你越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显眼，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
我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忽略后腰那块硬邦邦、硌得我肋骨生疼的异物感。秦叔说得轻巧，这可是一根能轻易敲碎砖头的甩棍，不是特么的搅咖啡棒。
“秦叔，咱就是说，”我尝试着扭了扭腰，甩棍纹丝不动，很好，“这玩意儿藏是藏住了，但真遇到事，等我把它抽出来，人家估计都够时间喝完一杯手冲再点评两句风味了。”
秦叔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像是冰面上裂开一道细纹。“所以，要快。”他话音未落，毫无征兆地，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成爪直抓我面门！
我靠！又来？！
肾上腺素瞬间飙过天灵盖。脑子里那些关于咖啡豆产地和萃取率的复杂数据瞬间清空，只剩下秦叔这几周往死里捶打我的肌肉记忆。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重心猛然后移，左手下意识向上格挡的同时，右手拇指已经精准地抵住了后腰甩棍握柄的释放钮，手腕借着后撤的力道猛地一抖——
“唰——咔！”
一声清脆利落的金属摩擦锁定声！
几乎在我格开他虚抓的同时，那根二十多厘米长的紧凑棍体已经如同毒蛇出洞般弹射而出，稳稳地横在了我和秦叔之间，棍尖微微颤动，离他的肋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整个过程，可能不到一秒。
秦叔的动作停住了。他低头看了看那根泛着冷光的甩棍，又抬眼看了看我，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货真价实的……算是赞许？
“嗯。及格。”他退后一步，语气依旧平淡，但压迫感稍减，“记住这个感觉。恐惧会让你慢，但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有时候比你的脑子更快。”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心脏还在胸腔里玩命蹦迪，手心湿漉漉的。甩棍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奇异地带来一丝镇定。
“现在，教你怎么用它，而不仅仅是吓唬人。”秦叔从我手中拿过甩棍，手腕一翻，棍体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甩棍不是刀，不是用来砍劈的。它的威力在于点、戳、抽、格。”他一边说，一边演示，“攻击手腕、手肘、膝关节、小腿胫骨、脚面。这些地方吃痛，能瞬间瓦解对方行动力。”
棍影在他手中翻飞，快得几乎看不清，只能听到破空声和偶尔敲击在旁边老旧木人桩上发出的沉闷“砰砰”声。
“防御时，用它格挡利器或者钝器，比用你的胳膊强。”他示范了几个格挡姿势，动作简洁高效，“利用环境，墙壁、柱子、车门，都能成为你发力或者借力的支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感觉自己像个人形沙包，外加一个试图驯服一根金属蟒蛇的蹩脚驯兽师。
秦叔模拟各种攻击场景：正面突袭、背后锁喉、持械威胁……我则反复练习快速出棍、精准击打、有效格挡，以及最关键的——如何在狭小空间内利用甩棍的长度优势控制距离。
汗水再次浸透那套难看的练功服，胳膊和大腿被棍子反震得发麻，虎口也磨得生疼。有几次格挡慢了半拍，秦叔的模拟攻击结结实实落在身上，疼得我直抽冷气。
“节奏！注意我的节奏！”秦叔低吼着，棍影如同疾风骤雨，“预判！别等看到动作再反应，要看他的肩膀，看他的重心！”
这感觉，比调试十台同时闹脾气的意式咖啡机还要烧脑，比计算一个复杂并购案的现金流还要耗神。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在电光火石间完成计算：距离、角度、力度、对方可能的变招、周围可用的障碍物……
但我骨子里那种近乎偏执的逻辑癖和谋划欲，反而在这种极端压力下被彻底激发了出来。我开始不再被动接招，而是尝试着去计算秦叔的攻击模式，寻找他演示动作里的细微破绽，甚至故意卖出破绽引诱他攻击，再试图用刚学的技巧反击。
一次交锋中，秦叔一记迅猛的直刺捅向我腹部，我猛地侧身，甩棍不是格挡，而是顺势用棍尾精准地敲在他持棍的手腕上！
“啧！”秦叔手腕一抖，动作微微一滞。
虽然下一秒我就被他另一只手轻易制住，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又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开始用脑子了？”他松开我，揉了揉手腕，“不错。甩棍是死的，人是活的。固定的招式练一千遍，也不如在实战里灵活运用一次。”
训练结束时，夕阳已经把武馆的老瓦染成了橘红色。我几乎虚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后腰被甩棍硌的地方肯定青了。
但握着那根已经沾满我汗水和体温的甩棍，一种奇异的信心混合着极度的疲惫，在我心里慢慢沉淀下来。
秦叔递给我毛巾和水。“记住，天铭，”他看着我把水牛饮而尽，缓缓道，“给你这东西，不是让你去好勇斗狠。是让你在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能多一分挣扎求活的本钱。真正的强者，不是最能打的，而是最能避免打起来的那个。”
我点点头，用毛巾胡乱擦着脸。道理我懂，就像最好的咖啡馆老板不是最会做咖啡的，而是最能让顾客不想去别家的那个。
推着我的二八大杠离开武馆，穿行在傍晚炊烟四起的弄堂。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抗议，但我握着车把的手却异常稳定。
后腰那块硬邦邦的触感，不再那么令人烦躁，反而像一枚冰冷的筹码，悄悄放在了我和未知危险对赌的牌桌上。
嗯，手感不错。下次晓洁再来咖啡馆，或许可以给她表演个……用甩棍开红酒瓶盖？
算了，估计会被她用眼神杀死一百次。
还是先想想，怎么解释身上这些新的青紫伤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