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的硝烟还没散尽，沈惊鸿正蹲在城楼下扒拉一堆焦黑的魔兵残骸。玄铁剑被他用石块敲得叮当响，试图把卷了的剑尖敲直，可那剑刃上沾着的绿黏液跟胶水似的，黏得石块都打滑。
“师兄，你这剑再敲就成废铁了。”阿木拎着个破麻袋跑过来，袋子里鼓鼓囊囊的，晃起来哗啦响，“炊事营老张头说，这些魔兵的獠牙能磨成辣椒面，比断魂椒还烈三分——你看我薅了一袋子！”
沈惊鸿抬头瞥了眼麻袋里参差不齐的獠牙，突然往旁边挪了挪，躲开少年凑过来的脑袋：“离我远点，你身上这味，比魔将的口臭还冲。”
“哪有！”阿木赶紧把麻袋扎紧，委屈巴巴地嘬了嘬手指，“我刚用皂角洗了三遍手……欸？这獠牙上的黏液是甜的？”
“吐出来！”沈惊鸿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下巴，逼着少年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上次谁吃了魔兵的眼珠子，拉了三天肚子忘了？”
阿木吐得眼泪汪汪，指着远处突然喊：“师兄快看！天上那是啥？”
沈惊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东方天际浮着团灰雾，雾里裹着无数光点，像是被风吹散的星子。可那些光点落地时却发出“滋滋”声，落在屋顶上，瓦片瞬间就被蚀出个洞。
“是‘蚀骨雾’！”城楼上突然传来符师营老冯的吼声，老头举着张烧了半截的符纸，胡子都在抖，“这雾沾了灵力就炸，千万别用灵力挡！”
话音刚落，就见两名年轻修士祭出法宝去挡，结果那雾一沾法宝金光，顿时炸开团绿火，把两人的袖子都烧没了，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像是被无数细针扎过。
“用辣椒粉！”沈惊鸿突然想起什么，冲炊事营方向大喊，“把晒好的‘望北红’全撒上来！快！”
城楼下的修士们愣了愣，还是阿木反应快，抱着麻袋就往炊事营冲：“老张头！辣椒粉！要最辣的那种！”
片刻后，数十个布袋子被扔上城楼，修士们手忙脚乱地扯开袋子，把暗红色的辣椒粉往雾里撒。奇了怪了，那蚀骨雾一沾辣椒粉就跟滚油遇水似的，“噼啪”炸开团红雾，绿火瞬间被压下去，连带着那股蚀骨的腥气都淡了不少。
“管用！”老冯举着符纸哈哈大笑，“沈小子，你这招绝了！回头我把辣椒粉掺进符墨里试试！”
沈惊鸿没接话，他盯着那团灰雾的核心处——那里藏着个黑点，像只眼睛，正幽幽地盯着望北城。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魔主的蚀天手拍下来时，天边也有这么个黑点。
“阿木，去把‘辣条炮’推上来。”沈惊鸿低声道，“就是上次咱们用酒坛改的那玩意儿，装满辣椒粉和爆炎符的。”
“啊？那炮不是炸膛三次了吗？”阿木脸都白了，“上次试炮，把西城门楼子炸塌半角，李长老的胡子都燎没了！”
“这次不装爆炎符。”沈惊鸿往城楼下看，那些没被辣椒粉拦住的蚀骨雾正往平民区飘，“装‘醉仙酿’，要十年陈的那种。”
阿木眼睛瞪得溜圆：“用酒？辣椒配酒？师兄你想把望北城变成火锅底料啊？”
“少废话！”沈惊鸿踹了他一脚，自己先往城楼跑，“再磨蹭平民区的屋顶都要被蚀穿了！”
等阿木指挥着修士们把三尊酒坛炮推上城楼时，沈惊鸿已经调好了配料——半坛辣椒粉，半坛醉仙酿，还掺了把刚从魔兵獠牙上刮下来的黏液。
“这能行吗？”老冯看得直咂舌，“辣椒配酒，再掺这邪性东西……别炸了咱们自己人。”
“放心，”沈惊鸿拍着酒坛笑，“魔主不是喜欢蚀骨雾吗？咱给它调杯‘望北特调’，让它知道啥叫上头。”
他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引线“滋滋”地烧向酒坛，修士们赶紧捂住耳朵往后躲。只听“轰隆”三声巨响，三团红雾冲天而起，辣椒粉混着酒气在半空炸开，竟凝成三道巨大的红辣椒虚影，死死罩住了那团灰雾！
“滋啦——”
红雾与灰雾碰撞的地方，像是热油浇在了冰上，白烟滚滚，还飘来股……麻辣火锅的香味？
阿木抽了抽鼻子，突然笑出声：“师兄，这味儿闻着还挺香……”
话没说完，就见那灰雾猛地收缩，像是被烫到似的，核心处的黑点剧烈闪烁，突然往高空窜去，竟要逃跑！
“想跑？”沈惊鸿抄起玄铁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不知何时沾了满剑的辣椒粉，“老冯，借你的‘追魂符’用用！”
老冯早准备好了，数张符纸脱手飞出，符纸上用辣椒汁画的纹路在红雾里亮起金光，像无数条红绳，死死缠住了灰雾的尾巴。
“给我炸！”沈惊鸿一声令下，城楼上的修士们齐齐将剩下的辣椒粉往符纸上撒，符纸遇辣气瞬间爆开，红雾裹着绿火在半空炸开，像放了场盛大的烟花。
灰雾里传来声凄厉的尖啸，黑点彻底溃散，蚀骨雾失去控制，被风一吹就散了。阳光穿透云层照下来，落在望北城的屋顶上，把那些被蚀出的洞照得清清楚楚，倒像是给城池镶了圈碎钻。
“赢了？”阿木揉着眼睛，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
沈惊鸿望着半空渐渐散去的红雾，突然弯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阿木赶紧递上水囊，却被他挥手推开——刚才调配料时吸了太多辣椒粉，此刻嗓子眼里像塞了团火。
“咳咳……赢个屁……”沈惊鸿咳够了，指着天边那道若隐若现的黑缝，“那老东西只是……咳咳……只是收了个分身。”
老冯凑过来，用符纸擦着胡子上的辣椒末：“沈小子，你说这魔主到底想干啥？放着好好的魔窟不待，非得跟望北城较劲？”
沈惊鸿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玉佩是块普通的暖玉，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鸿”字，是娘当年在他生辰时亲手刻的。上次蚀天手来袭时，玉佩挡了下黑液，边角已经被蚀得模糊了。
他摩挲着玉佩上的刻痕，突然想起娘临终前的样子。老太太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说：“惊鸿啊，咱望北城的人，就像这地里的辣椒，看着不起眼，咬一口能辣得人跳脚，可熬得住寒冬，经得住风霜……”
“师兄？”阿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沈惊鸿把玉佩塞回怀里，突然笑了：“老冯，你刚才说要把辣椒粉掺符墨里？”
“对啊，”老冯眼睛一亮，“我琢磨着……”
“再加两成醉仙酿试试。”沈惊鸿拍着他的肩膀，往城下走，“调成‘麻辣符墨’，下次魔主再来，咱给他来场‘火锅宴’。”
老冯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够疯！我喜欢！”
阿木跟在后面，看着沈惊鸿的背影，突然发现师兄那把卷了刃的玄铁剑，在阳光下泛着层奇异的红光，像是……沾了辣椒油的颜色。他赶紧追上去，晃了晃手里的獠牙麻袋：“师兄，这些獠牙还磨成粉不？老张头说磨好了能腌咸菜……”
“磨！”沈惊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笑意，“多磨点，下次给魔主送坛‘望北特供’咸菜！”
城楼上的修士们还在收拾战场，炊事营飘来炖肉的香味，混着辣椒的气息，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天边的黑缝还在，像道没愈合的伤疤，但望北城里的炊烟已经升起，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像无数只手，轻轻托着这座被辣椒守护的城。
沈惊鸿踩着满地狼藉往炊事营走，突然觉得，这日子虽然鸡飞狗跳，却比那些修仙门派的清规戒律，活得踏实多了。至少在这里，辣椒能当法宝，酒坛能改炮，连魔兵的獠牙，都能变成腌咸菜的料。
挺好。他想。
至少下次魔主再来，他们的“望北红”，又能多晒上几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