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巴州上下还沉浸在新春的些许祥和与对未来的期盼中时,一股潜藏的暗流,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涌动。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巴州城内虽无力举办大规模灯会,但凌岳仍下令在主要街道悬挂了一些简易灯笼,并允许百姓夜间出行,也算应景。苏婉清更是别出心裁,组织了一些商户和手艺人,在城中心广场摆起了小小的夜市,售卖些汤圆、糖人、剪纸等物,倒也吸引了不少人流,冲淡了冬日的萧索。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和喜庆的夜晚,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悄然拉开了序幕。
子时前后,城中突然多处火起!火势起初不大,却恰好分布在粮仓、军械库、主要工坊区附近!几乎是同时,数股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趁着救火引发的混乱,试图冲击帅府和几处重要官署!更有谣言在慌乱的人群中飞速散播:
“不好了!蒙元细作混进城了!”
“凌将军遇刺了!”
“官府要抛弃我们逃了!”
一时间,哭喊声、惊呼声、救火的呼喝声、兵刃交击声混杂在一起,巴州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帅府内,凌岳早已接到冉琎关于内部排查后可能存在漏网之鱼以及吕文德方面可能有所动作的预警,对此并非毫无准备。他并未惊慌,而是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岳璃!锐士营出动,以小队为单位,扑杀所有作乱黑衣人,格杀勿论!同时封锁四方城门,许进不许出!”
“冉琎!组织府衙差役及可靠民兵,引导百姓救火,维持秩序,弹压谣言,敢有趁乱抢劫、煽动者,立斩!”
“苏婉清!坐镇府库,确保物资安全,调拨钱粮,支援救火和抚恤!”
“李清菡!医护营做好准备,抢救伤员!”
命令清晰果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帅府内部的阵脚。
岳璃早已披挂整齐,闻令眼中寒光一闪,低喝一声:“锐士营,随我来!”二百锐士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三人一组,五人一队,专司绞杀。那些黑衣人虽然凶悍,但面对这支装备精良、战术刁钻的特种力量,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分割、歼灭。
冉琎手持凌岳令牌,调动差役和民兵,一边组织人手用早已准备好的沙土、水龙扑救火焰(幸而发现及时,火势并未真正蔓延到核心区域),一边派人在各处高声宣布:
“将军有令!此乃奸细作乱,已被镇压!大家不要慌,听从指挥救火!乱传谣言者,与奸细同罪!”
稳定的组织和及时的信息披露,迅速安抚了大部分百姓的恐慌情绪。
苏婉清则展现出了惊人的调度能力,迅速开启府库,调运物资,并亲自带人巡视主要街市,稳定商家人心。
然而,混乱中,一支约莫五十人的精锐黑衣人小队,却避开主干道,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利用小巷穿插,直扑帅府后宅——那里是凌岳及其核心成员居住的区域,也是防守相对薄弱之处!他们的目标极为明确,就是制造最大混乱,甚至可能企图行刺凌岳或其家眷!
就在这伙人即将突破最后一道警戒线,冲入后宅庭院时,一道清冷的剑光,如同月华泻地,骤然亮起!
是岳璃!她并未在正面战场恋战,在清除大部分公开作乱者后,她凭借直觉和对地形的绝对熟悉,预判了敌人最可能的突袭路线,及时回援!
剑光如匹练,瞬间笼罩了冲在最前的数名黑衣人。惨叫声起,血光迸现!岳璃身形如风,剑法狠辣精准,每一剑都直取要害,毫不留情。她深知,此刻非比武较量,而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挡住她!”黑衣人头目厉声喝道,剩余之人悍不畏死地围拢上来。
岳璃冷哼一声,剑势一变,更加诡谲莫测,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同时带走一条条性命。她的剑,快、准、狠,带着战场磨砺出的杀伐之气,与寻常江湖剑法迥然不同。
但黑衣人毕竟人多,且个个身手不弱,岳璃虽勇,也被暂时缠住。眼看有几人绕过战团,扑向李清菡所在的小院和苏婉清处理事务的偏厅!
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数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那几名黑衣人的咽喉!是负责内卫的、由赵晟率领的一队亲兵赶到!他们使用的,正是装备了最新标准化弩机的小型手弩,在近距离内威力惊人。
与此同时,帅府外墙和屋顶上,悄然出现了数十名身影,他们手持强弓硬弩,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逃窜路线,正是冉琎安排的“察事厅”外围行动人员。
局势瞬间逆转。剩下的黑衣人见行动败露,援军已至,且岳璃勇不可挡,顿时士气崩溃,试图突围,却被内外夹击,很快被歼灭殆尽。
战斗结束后,清点战场。城内各处火势已被扑灭,损失不大。作乱黑衣人共计一百二十七人,全部被击毙,无一活口——显然都是死士。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制式的军弩和腰牌,虽然腰牌上的标识被刻意磨去,但其工艺风格,与吕文德麾下刘整部所使用的装备极为相似!
“果然是他!”冉琎看着呈上来的证物,脸色铁青。
凌岳面色平静,但眼神深处的寒意,却比这冬夜更加凛冽。“清理现场,安抚百姓,厚恤伤亡。将此次事件,定性为蒙元细作与内部叛逆勾结作乱,已被我军民合力剿灭。至于这些证物……”他顿了顿,“秘密封存,暂不公开。”
“主公,难道就如此算了?”岳璃收剑入鞘,肩头因激烈运动而隐隐作痛,语气中带着不甘。
“自然不会算了。”凌岳看向吕文德所在的东方,目光幽深,“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刘整此举,既是试探,也是挑衅。他想看看我们的成色,想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若此刻大张旗鼓指证,一来没有铁证(腰牌标识已毁),二来反而可能给吕文德借口,说我诬陷同僚,挑起内斗。”
他走到那名黑衣人头目的尸体前,蹲下身,仔细检查,最终在其内衣缝里,发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用特殊药水书写的符号。
“把这个符号记下来,交给‘察事厅’分析。同时,加大对夔州、万州方向的渗透力度,我要知道刘整下一步想干什么。”
凌岳站起身,对众人道:“经此一役,也好。让我们看清了潜在的敌人,也检验了我们的应急能力和军事实力。锐士营表现很好,内卫和‘察事厅’也功不可没。传令下去,所有参与平乱者,皆有重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但也要看到我们的不足。内部排查仍有疏漏,警戒体系尚有漏洞。吕文德、刘整之流,亡我之心不死。传令各军、各衙,即日起,进入二级战备状态。这个年,我们过得并不太平。但正因为不太平,我们才要更加团结,更加警惕,将手中的剑,磨得更快!”
寒冷的夜风中,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巴州城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考验,虽有小损,却筋骨未伤,反而如同被淬火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凌岳站在帅府的高台上,俯瞰着渐渐恢复秩序的城池,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更加坚定的决心。魑魅魍魉已动,那他手中的利剑,也该拭去霜寒,准备饮血了。只是,出剑的时机和方向,需要最冷静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