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齿轮密语与暗夜杀机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尚未完工的琉璃宝塔勾勒成一尊沉默的巨兽。塔身第七层,欧阳菲菲屏住呼吸,将自己紧紧贴合在冰冷的琉璃构件之后,下方传来东厂番子杂沓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声,火把的光晕在楼板缝隙间跳跃,如同毒蛇的信子。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刚刚由张一斌“修复”完毕的、看似平平无奇的工具柜结构图,指尖却感受到图纸夹层里,那枚微小而坚硬的金属物传来的独特触感——那是一把钥匙,一把通往地宫秘密的钥匙,但它能打开那把锁,依旧是个谜。
半个时辰前,工棚内油灯如豆。
“不行,完全不行!”张一斌将手里的放大镜往工作台上一拍,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密码筒的结构太精妙了,完全是微型鲁班锁的升级版,强行破拆,里面的机括肯定会自毁。”
他们面前,摆着一个从那个意外发现的暗格中取出的、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圆筒,表面光滑如镜,找不到任何缝隙,唯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筒身上环绕着几圈可以极细微转动的梵文转轮。这正是他们从工具柜机关图背后隐藏的线索中,一步步追查到的关键物品。
陈文昌凑过来,戳了戳那圆筒:“要不,再用点辣椒酱?说不定这玩意儿也爱吃?”
“吃你个头!”欧阳菲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是精密机关,不是东厂监工那个饭桶!”
一直沉默的罗子建,用手指细细摩挲着筒身,忽然开口:“你们听。”他将圆筒凑到耳边,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梵文转轮,“有声音,极其细微的齿轮咬合声。”
张一斌眼睛一亮,立刻重新拿起放大镜,凑在灯下仔细观察转轮边缘的磨损痕迹。半晌,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明白了!这不是靠密码,是靠‘节奏’!每一个梵文音节对应一个极轻微的卡榫位置,必须按照特定的顺序和力度旋转,模仿某种……韵律!”
“韵律?总不能是《月亮之上》吧?”陈文昌吐槽。
“是佛经诵唱的频率。”欧阳菲菲若有所思,“白天我路过做法事的区域,听到僧侣诵经,那种独特的抑扬顿挫……”
说干就干。凭借欧阳菲菲惊人的记忆力和乐感,以及张一斌对机械节奏的精准把握,两人合作,一个低声哼唱模仿白天听到的《金刚经》片段,一个根据哼唱的节奏小心翼翼地拨动转轮。时间在紧张的寂静中流逝,陈文昌和罗子建一左一右守在工棚门口,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咔哒。”
一声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脆响,紫檀木圆筒的顶端弹开了一条细缝。四人心中俱是一震。
筒内,并非预想中的地图或文书,而是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用极细的墨线,绘制着错综复杂的齿轮与管道结构图,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古怪符号。
“这是……琉璃塔地宫的……水循环机关总图?”张一斌倒吸一口凉气,“不,不止,你们看这里,这个隐藏的联动装置,指向塔基下一个从未标注的空间!”
惊喜还未消散,工棚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这是罗子设施放的暗哨发出的警报!
“快收好!”欧阳菲菲低喝一声,迅速将丝绢卷起塞入怀中普通图纸的夹层。张一斌则飞快地将紫檀木密码筒恢复原状,塞进一堆废木料底下。
几乎就在同时,工棚的门帘被粗暴地掀开,吴老二那张阴鸷的脸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他身后跟着五六名持刀的番子。
“深更半夜,几位工匠好兴致啊。”吴老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工棚内扫视,“在琢磨什么呢?莫非是……找到了什么不该找的东西?”
气氛瞬间绷紧如弦。
“回吴档头,”欧阳菲菲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职业假笑,将手中那卷普通图纸展开,“张师傅正在教我辨识一些复杂的榫卯结构图,白日里做工,只有晚上得空,怕耽误了琉璃塔的工期。”她语气诚恳,甚至还带着点讨好。
吴老二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一把夺过图纸,抖开来仔细察看。火把的光线摇曳,图纸上的线条在他眼中无非是些木头疙瘩的拼接方式,并无异常。但他生性多疑,手指在图纸上用力捻过,试图感受是否有夹层。
欧阳菲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枚钥匙和丝绢就藏在图纸背面的裱糊层内,若他用力撕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一斌忽然捂着肚子,脸色痛苦地呻吟起来:“哎呦……哎呦喂……晚上那碗杂粮饭怕是吃坏了……吴档头,容……容小的先去行个方便……”他演技浮夸,弓着腰就往门口蹭。
“站住!”吴老二厉声喝道,注意力被短暂吸引过去。
陈文昌趁机插科打诨:“吴档头,您看他这德行,别污了您的眼。要不这样,这图纸您要是瞧着喜欢,我这就给您‘变’一份一模一样的出来,您带回去慢慢看?”
吴老二眯起眼:“变?”
“瞧好了!”陈文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欧阳菲菲之前“发明”的、用来快速复制图纸的简易工具——两块绷紧的细纱,中间夹着炭条。他示意欧阳菲菲将图纸平铺,自己则将那“复印工具”压在上面,快速刮擦起来。“此乃‘留影纱’,乃我家传秘技,顷刻间便可留下图形真迹!”
这匪夷所思的举动让吴老二和番子们都看呆了。趁着这短暂的混乱,罗子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工棚阴影处,手指已扣住了两枚随手捡来的铁钉。
炭粉透过细纱,在底下的白纸上逐渐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吴老二看着这“拙劣”的复制品,脸上满是鄙夷:“什么鬼画符!”
然而,就是这“鬼画符”吸引了吴老二全部的注意力,他捏着那张“复印件”,反复打量,似乎在判断其价值。最终,他嫌弃地将原图纸扔回给欧阳菲菲,扬了扬手中的复印件:“哼,装神弄鬼!我们走!”
看着吴老二带着番子们离开,工棚内的四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陈文昌抹了把额头,“老子的机智真是天下无双!”
“是你的辣椒酱吃多了真想上厕所吧?”张一斌无情戳穿。
欧阳菲菲却眉头紧锁,轻轻展开原图纸,确认钥匙和丝绢安然无恙。“别高兴太早,”她压低声音,“吴老二没那么好糊弄,他拿走复印件,未必是真信了,可能只是不想立刻撕破脸。他一定还在暗中监视。”
罗子建从阴影中走出,目光锐利:“他刚才注意到了子建之前攀爬塔楼时,在第七层留下的一处不起眼的脚印。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们在塔上的活动了。”
果然,没过多久,塔基方向传来了更密集的脚步声和灯火,显然东厂加强了对琉璃塔本体的监视。
“怎么办?图拿到了,但塔上不去,岂不是白忙活?”陈文昌泄气道。
张一斌再次展开那蝉翼丝绢,就着微弱的灯光,指向水循环机关图的一角:“未必。你们看这个标注废弃水阀的符号,它的位置,似乎在塔基外围,靠近堆放石材的场地……”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四人眼中逐渐成型。或许,进入地宫的路,不止塔内一条!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
四人避开主要的巡逻路线,借着材料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堆放汉白玉石料的区域。根据图纸指示,那个所谓的“废弃水阀”,应该就在一块刻有莲花浮雕的巨形础石之下。
“是这里了。”张一斌摸索着础石边缘,找到了一处几乎与石纹融为一体的凹陷。他尝试着将从密码筒中得到的那枚奇形钥匙插入,严丝合缝!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拧。
“嘎吱——”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呻吟响起,础石微微震动,旁边一块看似随意放置的青石板,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一股带着湿土和陈旧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
洞口下方,是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陈文昌激动得差点喊出声。
罗子建示意他噤声,伏在洞口,凝神倾听片刻,脸色凝重:“下面有风声,还有……很微弱的水流声。但感觉,很深。”
张一斌将一根点燃的细木棍扔了下去,火光在坠落中迅速变小,仅仅照亮了洞口下方一小段粗糙的石阶,便湮灭在深处的黑暗中,无法判断具体深度。
这条未知的通道,是通往期盼已久的地宫,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图纸上并未标明这条路径的尽头。
欧阳菲菲握紧了碧云剑,剑身似乎在微微震颤,是与地宫产生了感应,还是预示着前方的危险?
“下,还是不下?”她看向三位同伴。
时间,在他们犹豫的每一秒,都在无情地流逝。而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这突然出现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