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集:溪边辨症
崆峒山的晨雾还沾在轩辕的麻衣上,他沿着河畔的卵石路往下走时,草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珠里还映着山顶石洞的轮廓。广成子那句“阴阳者,天地之道也”像刻在骨头上,走一步,那木简上的纹路就往心里深一分。
山脚下的河湾住着个叫“溪族”的小部落,竹楼沿水而建,本该是鱼肥米香的时节,此刻却静得反常。轩辕刚走到部落口,就见几个族人蹲在竹楼阴影里,手里的陶罐空着,眼神发直。一个挎着药篓的少年见他背着岐伯亲授的铜砭,猛地站起来:“你是……行医的?”
轩辕点头时,竹楼里突然传出一阵压抑的哭嚎。少年咬着唇往那边指:“阿母又犯病了,巫祝跳了三夜舞,符咒烧了半筐,她还是……还是日里昏睡,夜里就跟疯了似的抓自己。”
竹楼的门是用树皮编的,一推就吱呀作响。刚迈进去,一股草药混着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里能看见竹床上蜷着个妇人,盖着粗麻被子,肩膀却在不住地颤。她丈夫蹲在床边,手里攥着块磨得光滑的石头,见有人进来,慌忙站起来:“你是从崆峒山下来的?广成子仙师……能救她吗?”
轩辕没答话,先走到床边。妇人猛地睁开眼,瞳孔亮得吓人,看见轩辕,突然尖声叫起来:“火!好多火!烧我的骨头!”她伸手就去抓被子,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夜抓破皮肤的血痕。
“别动她。”轩辕按住妇人的手腕,指尖搭在她的脉上。那脉搏跳得又快又浮,像河面上被风吹得乱晃的芦苇,“她发热吗?”
“热!白天摸她皮肤,烫得像晒过的石头,可她偏说冷,裹着被子发抖。”丈夫的声音发颤,“到了夜里,她又说热得像在锅里煮,把被子全踢了,光着脚在屋里跑,说要去河里跳。”
轩辕掀开被子一角,妇人的小腿上满是青紫色的瘀痕,想来是昨夜乱跑时撞的。他又看她的舌头,舌尖红得像刚摘的野草莓,苔却薄得几乎看不见。这情形,倒让他想起广成子在石洞里讲的“水火既济”——水为阴,火为阳,若是阴守不住阳,阳气就会像脱缰的野马,白日里本该阳气升发,却因阴亏托不住,反倒是虚火内扰,让人昏沉;到了夜里阴气当令,阳气该潜藏,可这虚火却不肯收,反倒烧得人坐立难安。
“她发病前,是不是受过什么惊吓?”轩辕问。
丈夫愣了愣,忽然拍了下大腿:“前几日暴雨,河对岸的老树倒了,砸在我们的柴棚上,她当时正在棚里翻晒草药,被吓得当场就瘫了!”
轩辕点点头。人受惊吓时,心神先乱,心属火,火一乱,就像炉膛里的火星被风卷得四处飞,既耗了阴液,又让阳气失了归宿。他转身对少年说:“去采些溪边的‘水薄荷’和山坡上的‘知母’,越多越好。”
少年刚要跑,巫祝却掀着帘子进来了。他头上插着野鸡毛,脸上画着红白条纹,手里还握着根缠着蛇皮的木杖:“外来的,这是山神降的罪,你用些野草就能治好?”
妇人丈夫赶紧拦在中间:“巫祝,让他试试吧,再这样下去,阿母就……”
巫祝瞪着眼,将木杖往地上一顿:“若她今夜更重了,我就把你这外来的扔去喂河神!”
轩辕没理会他,接过少年采来的草药,在竹楼外的石臼里捣烂。水薄荷带着清冽的寒气,知母嚼起来发苦,却有股往骨子里渗的凉意。他把药渣用布包起来,嘱咐妇人丈夫:“敷在她的额头和心口,剩下的药汁,让她分三次喝下。”
傍晚时分,妇人果然醒了,不再喊热,只是眼神还有些发空。轩辕又教她丈夫:“夜里让她靠着你坐,你帮她按揉手腕内侧这处,按到发酸就停,反复做。”他指着的正是后来被称为“内关”的穴位,能宁心安神,就像给乱窜的火气搭个引向河道的小桥。
夜深时,竹楼里没再传出哭喊。轩辕躺在河边的石板上,听着水流声,想起岐伯曾说“治病如治河,堵不如疏”。那妇人的火,是被惊吓引起来的,既不能用猛药硬压,也不能放任不管,得像给河水清淤一样,先理顺了通路,再用清凉的草药慢慢润下去。
天快亮时,妇人丈夫突然跑出来,跪在轩辕面前磕了三个头:“她……她睡着了!从昨夜到现在,安安稳稳地睡了三个时辰!”
轩辕扶起他,正想说什么,却见巫祝站在不远处,脸上的油彩被露水打花了,手里的木杖不知何时扔在了地上。
溪族的晨雾散了些,阳光透过竹枝洒下来,落在妇人渐渐有了血色的脸上。轩辕望着河水,突然明白广成子为何说“阴阳者,天地之道也”——这道理不在石洞里,也不在木简上,就在这日出日落、水流花开里,在每个需要被救治的生命里。
想知道轩辕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病症,又能从中领悟到什么医理?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