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把手机往桌上一摔，金属外壳撞在木制桌面的脆响在死寂的黑暗里格外刺耳。
他没说话，只朝商时砚招了招手，动作随意得像在呼唤一只宠物。
商时砚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纪川的眼神太平静了，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但底下却仿佛藏着能吞噬一切的、疯狂翻涌的暗流。
那不是一个刚刚还因疲惫和药物而意识模糊的人该有的眼神。
但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他靠近了。
膝盖刚弯下去，准备查看对方情况，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
不是平时打闹时的力度，也不是训练时的擒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要将骨头直接碾碎的狠劲！
“呃！” 剧痛瞬间炸开，商时砚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的手机“啪”地砸在地上，屏幕亮起一瞬又迅速熄灭。
他还没从腕骨欲裂的剧痛中回神，鼻尖已经撞上一股凌厉的风压——是纪川的拳头，毫无征兆地直扑面门！
商时砚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侧后方急避！
“砰！” 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墙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而纪川的拳头擦着他的耳尖，狠狠砸在了他刚才头颅位置的墙壁上，灰尘簌簌而下。
商时砚惊出一身冷汗，立刻拉开距离。
他下意识地往四周摸索，想找件东西防身格挡——
他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因为他听见纪川一脚将地上那部手机踢向远处角落的声音，金属外壳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里，混杂着一点极其轻微、却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动静——像是……刀刃缓缓出鞘的细微摩擦声？
用刀？
冷汗瞬间浸透了商时砚的后背。
他在黑暗中急速摸索，指尖刚碰到一个冰凉的、长条状的金属物件（大概是之前从红雀武器架上清出来随手放在附近的短棍），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极快的寒光！
纪川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刀刃在窗外漏进来的惨淡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一闪，直直刺向他的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K先生？！” 商时砚猛地偏头躲闪，刀刃几乎是贴着他的颈动脉皮肤划过去，带起的锐风割得那片皮肤火辣辣地疼，“你清醒点！是我！”
回应他的是更加凶猛、更加刁钻的连续劈砍！
纪川的动作快得完全不像平时的风格，每一下都带着纯粹的、搏命的狠辣！刀光在狭小的空间内织成一片死亡之网。
商时砚只能全力凭着风声和直觉格挡闪避，短棍与匕首猛烈撞击，迸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于鸣！他被那狂潮般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脚后跟猛地撞到墙面——
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突然闻到了什么——
是血腥味。
很淡，但在这充满灰尘味的空气里，绝不会错。
不是自己的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猛地变招！不再格挡，反而冒着被匕首刺中的风险往前硬进一步，手肘狠狠撞向纪川持械的手腕！
“当啷！” 一声，匕首脱手掉在地上。
紧接着是纪川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商时砚的手还维持着撞过去的姿势，指尖却清晰地摸到了一片黏腻温热的液体——
是血。
是纪川右手上那处反复撕裂的伤口，在刚才激烈的打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崩裂，鲜血正不断涌出。
纪川借着撞击的力道迅速拉开距离，两人在黑暗中剧烈喘息着对峙。
商时砚心里沉得厉害。一个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K先生攻击他时，用的居然是受伤的右手！
纪川双手都非常灵活，但根据他长期的观察和记录，左手其实才是他真正的惯用手，发力更精准，控制更稳定！更何况现在他的右手还带着伤！
他怎么会选用劣势手发起如此致命的攻击？！
没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下一轮攻击几乎是立刻就来了！
毫无预兆地，几个装着杂物的收纳箱被猛地踹飞，裹挟着大量灰尘劈头盖脸地砸向商时砚！他下意识侧身躲闪——
就在视线被灰尘遮蔽的刹那，身侧传来一股巨力！他被狠狠一脚踹中腰腹！
“咳！” 商时砚被踹得踉跄倒退，重重摔在地上，立刻凭借本能向旁翻滚！
“锵——！” 飞来的匕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扎进他刚才倒地的位置，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情急之下，商时砚脑中闪过一个荒谬却唯一能解释这诡异情况的念头，他脱口嘶喊出声：“你不是他！你是谁？！”
对面的攻击似乎顿了一下。
然后，黑暗中传来一声毫不留情的、带着极致嘲讽的嗤笑声。
下一刻——
“唰啦！”
安全屋里那一直为了不打草惊蛇而紧闭着的、几乎完全不透光的窗帘，被猛地一把拉开！
高悬的烈阳肆无忌惮地泼洒进来，瞬间照亮了窗前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纪川”站在那里。
脸上挂着一个堪称……清澈无辜的、甚至带着点少年气的灿烂笑容。
如果江怜在这里，她一定会震惊地发现，那笑容几乎是完美复刻了当年那个传奇杀手——江鲶的标志性微笑，纯净、清澈。
而“纪川”那只早已不堪重负的右手，鲜血正顺着苍白的手指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溅开一朵朵暗色的梅花。
他手里攥着把老式手枪，想来本是准备着要用的，可那只手终究脱了力，“当啷”一声滑落，枪械坠在那些血滴里。
他面不改色，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然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冷得可怕的死寂。
他说，声音轻快，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初次见面。”
“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提过我。”
他歪了歪头，笑容越发灿烂，眼神却越发冰冷：
“我的代号是——”
“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