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更衣室里，汗水和泥土的味道，混合着一股浓浓的失落。
球员们一个个低着头，默默地解着球鞋上的鞋带，没有人说话。
林昊最后一个走进来，他关上了门，隔绝了门外川崎球迷疯狂的庆祝声浪。
他环视了一圈，他没有发火，也没有说任何激励的话。
他走到战术板前，拿起笔，默默地擦掉了上面3:2的比分。
“这场球输了，责任在我。”
“我的战术布置，出了问题。我低估了他们整体防守的决心。那个开场二十多分钟的换人，打乱了我们自己的节奏，也让球队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
“所以，这场球的锅，我来背。你们，都把头给我抬起来。”
球员们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昊。
“输一场球，天塌不下来。这个赛季，我们拿了两个冠军，我们是中超和足协杯的双冠王。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我们是国内最好的球队，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一场无关出线权的亚冠小组赛，输了，就输了。回去好好总结，看看我们和亚洲顶级的球队，到底还差在哪里。明年，我们再打回来。”
林昊说完，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莫伊塞斯。
“莫伊塞斯，”林昊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对不起。没能用一场胜利，给你送行。”
莫伊塞斯抬起头，他的眼圈是红的，但他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
“教练，别这么说。”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足球就是这样，有赢，就有输。对我来说，能和兄弟们一起，拼到最后一分钟，就已经足够了。我没有什么遗憾。”
郑铮站了起来，他走到林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教练，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我们是一个团队，赢是一起赢，输也是一起输。今天是我们自己没踢好，跟你的战术没关系。”
“对！队长说得对！”王大雷也嚷嚷起来，“那帮小日本今天跟打了鸡血似的，远射蒙进两个，运气太好了。明年再碰到他们，看我们不干回来！”
“就是！明年要是再遇到他们必须狠狠打回来！”
更衣室里的气氛，稍稍活跃了一些。
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重新回到了这些年轻人的脸上。
林昊看着他们，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失败，有时候比胜利更能凝聚一支球队。
球员们陆续去洗澡，换衣服。
莫伊塞斯没有动，他坐在自己的柜子前，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他把那件汗水浸透的10号球衣，仔细地叠好，放进包里。
他把那双球迷送给他的，画着他奔跑模样的定制球鞋，用干净的毛巾，擦了又擦。
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合影。那是他刚加盟泰山队时，和全队一起拍的全家福。
他看着照片，手指轻轻拂过上面每一个熟悉的面孔，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克雷桑和费南多洗完澡，走了过来。两个巴西老乡，一左一右，坐在了他的身边。
“嘿，队长，你不会是在哭鼻子吧？”费南多开着玩笑。
莫伊塞斯白了他一眼，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
克雷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莫伊塞斯的肩膀。
男人之间的告别，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
从球场返回酒店的大巴上，车厢里一片寂静。
输球的阴郁，和离别的伤感，交织在一起。
李源一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烦躁地刷着手机。
突然，他“我操”一声，叫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他。
“你小子鬼叫什么？”王大雷瞪了他一眼。
“不是……你们看这个！”李源一把手机递给了旁边的陈蒲。
手机屏幕上，是一家国内知名体育媒体的推送新闻，标题用红色加粗的字体，写得触目惊心——
据西班牙《马卡报》独家消息，西甲劲旅瓦伦西亚，已将目光投向中超！山东泰山中场核心乌格里尼奇，或成“蝙蝠军团”冬窗引援目标！
这条新闻，像一颗炸弹，瞬间在车厢里引爆。
“什么？！”
“真的假的？！”
“我看看！”
手机在球员们手中传来传去。每个看到新闻的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乌格里尼奇？要去西甲？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乌格里尼奇。
他似乎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
林昊坐在第一排，他没有回头，但身后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一个赛季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个战场的开始。这个战场，不在球场上，而在谈判桌上。
球队刚刚送走了莫伊塞斯，如果再失去乌格里尼奇这个新的中场大脑，那对泰山队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回到酒店，球队在餐厅吃着简单的晚餐。那条关于乌格里尼奇的转会新闻，成了所有人私下里议论的焦点。
第二天，球队休整后返回济南。返回济南的三天后，到了莫伊塞斯真正告别的日子。
球队的大部分人已经进入假期，但林昊、克雷桑、费南多，还有俱乐部副总张龙祥，还是坚持要来送他最后一程。
济南遥墙国际机场的出发大厅，气氛有些安静。
当莫伊塞斯办完手续，准备走向安检口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歌声。
他转过头，看到了让他眼眶瞬间湿润的一幕——数十名球迷自发地赶到了机场，他们拉着“莫队，常回家看看”的横幅，正在用并不整齐，却充满真挚情感的歌声，为他送别。
“莫队，回去好好休息！”
“济南永远是你的家，一定要常回来看看啊！”
莫伊塞斯笑着，用力地点着头，向他们挥手告别。
告别了球迷，他走回到众人面前。
“保重，兄弟。”克雷桑用葡萄牙语说道，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到了巴西，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喝全世界最好的咖啡。”费南多眨了眨眼，努力让气氛轻松一些。
莫伊塞斯笑了，他捶了一下费南多的胸口，“你这家伙，省点钱吧。”
张龙祥代表俱乐部，送上了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老莫，一路顺风。记住，俱乐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最后，他走到林昊面前。
“教练，我走了。”
“嗯。”林昊点了点头，“记住我跟你说的，济南，永远是你的家。”
“我会的。”
莫伊塞斯伸出手，林昊也伸出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教练，替我跟他们说，让他们以后，一定要把亚冠冠军，也给我拿回来。”
“一定。”
莫伊塞斯转身，拖着他的行李，走向登机口，背影挺拔而决绝。
他没有回头。
飞机冲上云霄，消失在天际线。
林昊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收回目光。他没有沉浸在与莫伊塞斯告别的伤感中。
他的脑子里，只有那条关于乌格里尼奇的新闻。
他想起了昨天在基地，无意中看到正和李源一低声交谈的乌格里尼奇。瑞士人的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兴奋和茫然的复杂表情。
林昊心里一沉。他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