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一天假期,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冲刷掉了球员们身上积累了整整一个赛季的疲惫。
有人选择陪着家人,在济南的冬日暖阳下,享受片刻的宁静;有人则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一觉睡到天昏地暗,用最原始的方式,修复着身体的亏空。
林昊没有休息。
对他来说,赛季不结束,那根紧绷的弦,就永远松不下来。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同一场比赛的录像。
屏幕上,身穿天蓝色球衣的川崎队员,在场上进行着水银泻地般的传切配合。
他们的阵型,压得极度靠上,几乎是在用一种窒息的方式,将对手摁在半场进行围攻。
主教练鬼木达,痴迷于控球,痴迷于高位压迫,痴迷于通过中场、边后卫和边锋之间,不断形成的“传球三角”,来撕扯对手的防线。
这种足球,很漂亮,赏心悦目。
林昊将画面定格。
定格在川崎队边后卫三浦飒太,前插助攻到对方禁区前沿的那一瞬间。
林昊拿起战术笔,在屏幕上,三浦飒太身后那片巨大的,空无一人的区域,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这里,就是他们的命门。”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一个大胆而又极具针对性的战术,正在飞速成型。
假期结束,全队在基地重新集结。
每个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本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更是功勋队长莫伊塞斯,在泰山队的谢幕之战。
从基地出发,前往济南遥墙国际机场的大巴上,气氛有些特别。
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打闹,就连最爱搞怪的费南多,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球鞋。
林昊坐在第一排,他能感受到身后这股沉静的力量。
他没有说什么动员的话,只是在发车前,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扫过郑铮,扫过王大雷,扫过克雷桑,最后,落在了莫伊塞斯的身上。
巴西老将正望着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街景。
他的眼神里,有留恋,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决绝。
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飞往东京的航班上,当飞机进入平流层,大多数球员都戴上眼罩,开始抓紧时间休息。
林昊却毫无睡意。
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战术平板,将助教老徐,还有几名核心球员,叫到了身边。
“都来看看这个。”
屏幕上,正是林昊研究了无数遍的川崎队的比赛片段。
“川崎这支队,我们不陌生。上个赛季,我们在他们身上,创造了奇迹。但我们不能总指望奇迹。”
“他们的打法,还是老样子。追求极致的传控,防线压得很靠上。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他的手指,点在了费南多的身上。
“费南多,看到他们那个叫三浦飒太的右后卫了吗?他只要一压上,他身后的空当,就是你的跑马场。我不需要你回防太多,你的任务,就是站在前面,像一把刀一样,给我插在他们的防线上。”
他又看向克雷桑。
“克雷桑,你在左路。对方的左后卫,也喜欢前插。你拿球后,多尝试一对一。他们的中后卫,转身慢,补防意识一般,你的机会很大。”
“还有孔帕尼奥。”林昊看向高大的意大利中锋,“你是我们的桥头堡。当费南多和克雷桑打不开局面时,我们就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接起高球找你!他们的门将,郑成龙,还有那几个后卫,防空能力非常糟糕。”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莫伊塞斯和乌格里尼奇的身上。
“莫伊塞斯,乌格里尼奇,你们两个,是这场比赛的关键。我们不跟他们在中场玩那些花里胡哨的传球,我们抢的就是第二落点,打的就是攻防转换。你们拿到球的第一时间,不要犹豫,直接找前面的三个点。用最快的速度,把球打到他们的身后去!”
一个3-4-3的攻击阵型,在林昊的讲解下,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门将:王大雷。
后卫:郑铮、萨恩斯、石柯。
中场:刘洋、莫伊塞斯、乌格里尼奇、高准翼。
前锋:克雷桑、孔帕尼奥、费南多。
放弃中场的缠斗,用最硬朗的防守,和最犀利的反击,直击对手的七寸!
“年初,我们赛季的第一场比赛,就是在主场打他们。年末,这最后一场比赛,还是打他们。这叫什么?这叫有始有终。”
林昊关掉了平板,目光变得深邃。
“这一年,我们拿了两个冠军,我们站在了国内足坛的顶峰。但我想说的是,只要这个赛季还没有结束,我们就要以一个挑战者的姿态,去拼下每一场胜利。”
“这场比赛,也是莫伊塞斯的最后一场比赛。”
林昊的声音,顿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莫伊塞斯。
“我们不需要刻意为了谁去踢。足球,是十一个人的运动。你们要做的,就是像往常一样,去拼,去抢,去奔跑。然后,用一场胜利,为我们的队长,为我们这个伟大的赛季,画上一个最完美的句号。”
莫伊塞斯站了起来,他环视着自己的队友们,这些和他并肩作战了无数个日夜的兄弟。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拳头,重重地捶了捶自己胸口的队徽。
飞机降落在东京成田国际机场。
刚走出到达大厅,刺眼的闪光灯,和一大群扛着长枪短炮的日本记者,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昊教练!请问对于明天的比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鬼木达教练在昨天表示,这一次,川崎前锋绝对不会让去年的悲剧重演!”一个记者用有些生硬的中文,将话筒递到了林昊的嘴边。
林昊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那个记者,又看了看不远处,酒店大巴旁接机的工作人员脸上那副礼貌而又疏远的表情。
他知道,这场比赛,绝对没有那么简单。